油膩小夥慢慢的把帽子拿掉,頭上油光烏亮,發絲因為沾了油脂而一縷縷的粘在一起。
可以明顯的看出來,他頭頂的頭髮要比周圍稀疏不少。
油膩小夥有點不好意思的衝著兩個白大褂笑,然後指了指頭頂。
“這個,我可能,有點脫發。”
三年前的油膩小夥還擁有著濃密的發絲,雖然一天不洗就會油頭,但問題不大。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脫發,這個困擾了當代廣大90後青年的問題,也會落在他的頭上。
“醫生,我就是這三年,突然開始掉頭髮。”
“一開始只是洗澡的時候多掉了一點,後來發展到,我碼代碼的時候無意識的去抓頭髮,就會抓下來一大把!”
“醫生,能幫我看看嗎……我才二十多歲啊……”
兩個白大褂帶上了薄膜手套,在他頭上輕輕扒拉。
頭髮確實是稀疏了,不僅稀疏,還比正常的發絲要細和軟的多。
而且很明顯可以看到,頭頂稀疏,但是旁邊一圈的發絲卻沒有受到影響。
繼續發展下去,已經可以預見地中海的結局了。
結合油膩小夥的外表,脫發特點,還有年齡,脂溢性脫發是沒跑了。
鄭華亮把手套脫了扔到黃色垃圾袋,又用免洗手消搓了一下手,開始錄入診斷。
一共就兩個白大褂,一個低頭敲字去了,油膩小夥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張天陽。
張天陽瞟了一眼電腦上下的診斷,確實是脂溢性脫發,也稱雄激素性脫發。
他倒是知道這病的治療方法,但是畢竟第一天來,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參與診斷不太好。
可油膩小夥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憐巴巴了。
張天陽也不好不理他,只能安慰性的繼續問病史。
“你這頭髮,上次洗頭是什麽時候?”
“是昨天晚上啊!”油膩小夥有些崩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有些女生頭髮長的,三天不洗頭都看不出來,我半天不洗就這樣!”
“你以前頭髮比現在長吧?”
“對的,我之前長的還行,也會捯飭頭髮,什麽錫紙燙啊,但是脫發越來越嚴重以後就不敢了,然後頭髮也剪短了。”
張天陽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眼神在對面飄過,發現鄭華亮還在打字,於是繼續問,“熬夜?”
“對,這個倒是,我是程序員,有時候一個項目得熬兩三個月的夜。”
油膩小夥顧不得害羞和難為情了,這個頭髮的問題實在是太困擾他了。
他才二十出頭啊!
而且,他禿了,也不會變強啊!
油膩小夥近乎抓狂。
本來程序員就沒有社交,也很難有女朋友,這樣的頭髮又讓他在好不容易抽出空的相親中屢戰屢敗。
嚴格來說,他的臉如果臨陣磨槍用洗面奶洗一洗,還是能看的。
可一旦對面的小姑娘要求他脫下帽子,這門親事就百分之百黃了。
他近乎抓狂,崩潰的想要抓住張天陽的手,可惜張天陽眼疾手快,把手收了回來。
但油膩小夥也顧不得這些了,現在他滿腦子都是相親對象脫口而出的那聲“大叔。”
太難了!
“醫生啊,這個跟熬夜有關系嗎?可我最近請了假,好像也沒有好轉啊!”
“嗯,有點關系。”
張天陽面色沉穩,不動聲色的把手藏遠了些。
“熬夜,抽煙,喝酒,情緒波動,都有可能加重脫發的症狀。”
“但這些都是輔助因素,最主要,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是遺傳問題。”
油膩小夥驚了,“遺傳?對,對,我爸也是……”
張天陽直視著油膩小夥的眼睛。
“你這種病呢,叫做雄激素性脫發,也叫脂溢性脫發。”
正在敲字的鄭華亮頓了一下。
其實剛剛張天陽一開口他就開始留意了。
畢竟是教秘特意囑咐要特別注意的學生,他生怕真是個神仙,給了患者錯誤信息,或者跟患者鬧出什麽糾紛就不好了。
誰知道,張天陽竟然是在問病史。
而且,問的還挺到位的。
所以他也就沒管,一邊敲字,一邊還在偷聽,然後把各種關鍵點寫到主訴和病史裡。
一直到,張天陽開始跟患者談這是什麽病了。
鄭華亮驚詫的抬頭看著張天陽。
你只是個實習生啊!
竟然敢不請示上級就直接跟患者談他的病?
你心裡是沒點b數嗎?
他皺眉,想說話,可張天陽這時候注意力都在油膩小夥身上,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說的簡單點,就是因為基因和遺傳的問題,你頭頂的毛囊,對雄激素特別敏感。”
咦?
鄭華亮把剛剛張開的嘴巴閉了回去。
你還真的懂啊……
雄激素性脫發,說起來其實不難。
但是如果沒來過皮膚科輪轉,或者沒研究過毛囊的,再或者自己不是患者,還真不知道。
可這個實習生……
他再次確認了胸牌,就是今年剛下臨床的實習生,按理說應該是第一次輪轉皮膚科。
緊接著,鄭華亮視線上移,盯著張天陽的頭髮。
不禿啊!
他心裡有些疑惑,但當著患者的面, 不好問。
且先聽聽看吧。
於是乎,鄭華亮病例也不敲了,就這麽雙手抱胸看著張天陽表演。
對面,張天陽正在耐心跟油膩小夥解釋。
“就算你體內的雄激素是正常范圍,他們也會覺得太多了,然後以死明志,就脫發了。”
“但是,除了頭頂之外,這一圈的頭髮,尤其是枕部的,對雄激素不敏感,所以他們不掉。”
“所以說,才會有地中海的說法。”
這個油膩小夥看起來求醫的欲望很高,張天陽也就不用專門說高端詞匯鎮住他,而是用更加淺顯易懂的解釋。
而油膩小夥子的表現也很符合預期,這時候趕緊發問。
“那醫生,我,我這個還有的治嗎?”
張天陽微笑,“其實呢,這個病隻影響美觀,對身體健康是沒什麽影響的,你如果不管它,或者乾脆剃個光頭,都是一種選擇。
如果要治療的話,那就要做好長期的準備,療程至少是半年起的。”
“治啊!肯定治!醫生啊,你救救我的頭髮!”
油膩小夥很是激動。
張天陽笑了笑,剛想開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仔細想了想,他終於發現什麽不對勁了。
太安靜了!
一旦他跟小夥子不說話,診室裡就沒有別的聲音,連敲鍵盤的聲音都沒有!
張天陽有些僵硬的扭頭,就看到正對面的帶教鄭華亮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完了!
習慣性的越俎代庖被抓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