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小定已是到了二月裡,老太太高興,便說擺上席面,大家夥兒在一塊兒好好樂一樂。兩府的人都心知肚明,探春的婚事是林姑太太促成的,大喜事一樁,黛玉又住進了賈府裡,沒趕上元宵的晚宴,況眼看著又到了黛玉的生辰了,老太太自然是要補上的,。
如今府裡,熙鳳因身子抱恙,諸事都是李紈在張羅,她一向是個面人兒,沒有熙鳳得力,老太太跟前多有照顧不到的,少不得王夫人就要親自上陣了。賈政那邊來了信,王夫人送了進來,給賈母看了,賈母朝黛玉揚了揚,說,“你舅舅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呢,說是萬沒想到能與馮家結親,馮家的子侄們多上進,家風極好。”
黛玉也很高興,笑道,“橫豎是我娘拉的,若有不好,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多擔待就是了。婚姻這種事,先頭也看不到好,就跟那穿鞋一樣,也要進了門子,把這鞋穿上了走上一段長路了,才知道好不好!”
眾人都笑起來,薛姨媽點頭,“林姑娘年紀雖小,說的話,道理卻很老,真正是個伶俐人兒!”
至晚,老太太命人在大花廳裡擺上了酒席,定了一班小戲,領了兩府上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賈敬素不茹酒,自然是不會來,如今依舊在家裡修養。賈赦平日裡是不會來的,但今日說是為探春,實則是專程為了黛玉,他自然要來。
花廳裡擺了十來桌,每一桌旁邊擺著一幾,幾上設著爐瓶盆景等,爐裡焚的是禦賜百合宮香,各色小盆景和時鮮花卉。小漆盤子裡頭舊窯茶杯並十錦小茶吊,裡面泡著上等名茶。最難得的是一色的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這瓔珞是“慧繡”,原榮國府裡還存兩三件,進了兩件往宮裡去,如今只剩了這一件,是老太太的心頭寶,平日裡輕易不舍得拿出來,每常都是自己把玩。
薛姨媽和李嬸子坐在上頭兩席,老太太歪在一個透雕夔龍護屏矮足短榻,黛玉陪在旁邊,一面聽老太太與薛姨媽李嬸講古,一面朝戲台子上看去。那戲台上一個人瞧著有些面熟,黛玉默記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誰,便朝寶玉招手,“寶二哥哥,你過來!”
寶玉連忙過來了,黛玉湊過去跟他說了兩句,一面朝戲台上的人指一指,老太太瞧見了,便問道,“今日請的是誰的班子?唱小生的這角兒與平日裡倒是不一樣。”
賈璉連忙進來,回道,“是尋常來咱家唱的,這一次的小生是個外頭的串角兒,雖不正經唱,也小有名氣。”
“怪道呢,有板有眼,賞!”
一時,那小生過來謝恩,抬起頭來時,難免朝黛玉看了一眼。黛玉大方看過去,朝李覓瞥了一眼,李覓便也將一個荷包也遞了過去。這扮小生的忙要謝,卻不知該如何說,也不磕頭,起身便去了。
戲唱完了,要走的時候兒,寶玉忙追了過去,兩人在一個假山石後頭,這扮小生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柳湘蓮,道,“你那令姨表兄是我打的,你今日可是要拿了我去跟大人說?”
寶玉忙道,“你說什麽呢?我要不是林妹妹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原來是你在唱。”
柳湘蓮已是渾身酥了,他沒想到,曾經隻一面之緣,誰知,再見面,她竟能認了出上了妝的自己。雖不該問,柳湘蓮依舊還是問了,“你說的林妹妹……”
“哦,是我姑媽家的,才是她跟我說,瞧是不是你的!”
柳湘蓮自回去,迷迷糊糊的,隻覺得自己今日該來,又實在不該來。他把黛玉賞的荷包打開,裡頭是五十兩的銀票,用手一抓,隻覺得心頭一痛,已是跌跌撞撞,連站都站不穩了。
黛玉自是不知,這邊,已交二更,老太太依舊興致很好,外頭,賈赦先進來,賈珍、賈璉等一溜兒跟在後頭,均跪下,黛玉等人見此也忙跟著一齊跪下,寶玉也跪了,湘雲推推他,“有跪的這功夫,你也該上前去敬一杯才是。”
賈赦出去了,自領了小廝去。賈珍與賈璉等依舊過來敬酒,又敬了邢夫人和王夫人,問道,“妹妹們如何?”賈母便說,“你們去吧,她們倒是便宜些。”
賈璉便過來跪請老太太,“這好日子實在不該擾了老太太的興,隻孫兒明日要早起出城,叫媳婦先回去幫我收拾一下行裝。”
老太太忙說,“這是正事!”吩咐熙鳳,“你和平兒還不家去,正經把他伺候好了,叫他好生做事!”
熙鳳也是覺得突然,出了門才道,“怎地這會子才說?”
賈璉有些不耐煩,“我如今也是跑腿,才黃蘆進來找我,說是八爺的話,大皇子殿下那邊要找個人去做事,朝八爺要人,八爺便調了我過去。皇家的事,哪有什麽年不年,節不節的?林姑父那邊不是年沒過完, 就南下了?”
到了自己屋裡,熙鳳便笑起來,“哎呦,咱們二爺如今是給皇家做了跑腿了,還是個香餑餑。人家一人頭上伺候一個這樣的主子都了不得了,咱們爺一下子伺候了兩個了。”
她說著比出一個“二”來,賈璉不由得一笑,抓住了她的手指頭,“正經先幫我收拾吧,這話以後不要隨便說,八爺交代了,若叫人抓住一點點蛛絲馬跡是絕對不可放過我的,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八爺跟前做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可得仔細些!”
熙鳳難免臉紅,垂下眼簾來,“你打量我是個傻子呢?多少事,姑媽跟我說過了,以後爺在外頭忙活,我只在家裡守著平兒,我們倆苦捱日子罷了。”
說得,賈璉與平兒不由得都笑了起來,平兒過來請熙鳳的示下,“奶奶瞧瞧,這包袱裡收拾這幾件如何?”
熙鳳細細看了一遍,又增減了一番,一面問去哪裡,一面又指點著平兒收拾,直到三更天才妥當。
當晚,賈璉便留在了熙鳳房裡,因一去少說也要個把月,再自前出了那事後,賈璉便少留後院,自然又是一番溫存,熙鳳也極盡小意,生怕又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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