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在夢中遇到的場景,大多是混亂的、不連貫的,時常讓她搞不清前因後果,而且那些夢,大多都帶著傷痛,在夢裡,她似乎從未幸福過。
今夜夢中的場景,如往常一樣彌漫著悲傷的氣息。一大群黑衣人追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那是澣塵和堇瑟。
他們手拉手快速的跑著,在夜幕之下,穿梭在叢林之中。身後的黑衣人緊追不舍,且越來越近。一輪孤月掛在空中,顯得勢單力薄,它無法對抗黑夜,正如堇瑟和澣塵無法擺脫身後的黑衣人一樣。
跑著跑著,澣塵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摔倒在地,堇瑟趕緊去扶他。透過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他們臉上的血跡和疲倦之色。
“師姐,我跑不動了,你別管我,快走吧。”澣塵腰間中了一刀,血還未止住,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前行了。
“不,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們一起走。”堇瑟攙扶著澣塵,她的手臂也受了傷,血液慢慢從體內溢出,滲透到地面上。
黑衣人還在逼近,他們的速度很快,與堇瑟澣塵緩慢的速度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些人也不知道是衝誰來的,一連很多天都在追殺堇瑟和澣塵。他們既不說話也不表露目的,從他們使用的法術中也看不出是什麽人,卻總是不依不饒的追著堇瑟和澣塵。
跑了這麽久,澣塵的體力已經透支了,他現在只能強忍著疼痛跟著堇瑟向前走。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人都活不了,如果堇瑟一個人走,或許還有生機。
“師姐,你自己走吧,我們兩個至少要有一個人活下來。”
“不,要走一起走。如果活不了,那就一起死。”
兩人相互攙扶著繼續前進。今夜也不知怎的,只有一輪孤月也就罷了,還刮著邪風,整個山林,除了堇瑟澣塵和追殺他們的黑衣人,再無其他活物的痕跡,連一聲烏啼鳥鳴都沒有,細細體會,竟有幾分滲人。
堇瑟和澣塵跑著跑著突然停了下來,定眼一看才發現已經沒有路了。前方是懸崖,後方是追兵,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黑衣人追了上來,沒有遲疑,也不說話,直接出招攻擊兩人,堇瑟和澣塵無奈之下隻好應對。但黑衣人的法力比他們高,即使反擊也沒用,不過是不斷的受傷。可若不反擊,下一秒就可能死去。
刀光劍影之間,誰也沒有遲疑,堇瑟的每一次回旋、飛身、出劍、格擋都異常堅定。她知道澣塵已經堅持不住了,至少她要堅持下去,盡量護住澣塵。
黑衣人的功法凌厲,絲毫手下留情,一招一式都是必殺技,堇瑟和澣塵即使不受傷也很難對付他們,現在兩人都受了傷,閃躲和還擊都有吃頓。
澣塵中了一掌,掌風的衝擊力帶著他不斷向後退,他的身後是萬丈懸崖。堇瑟看到澣塵即將墜崖,不顧一切的上前抓住他。
“澣塵,抓住了,我拉你上來。”
堇瑟用力拉著澣塵的手,防止他墜下懸崖。偏是不巧,堇瑟的手臂受傷,至今還在不斷的流血,抓著澣塵的時候,手臂上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但即使那樣,她也不曾想過松開澣塵的手。
黑衣人本打算連堇瑟一起打落懸崖的,但他們沒能如願以償。沐風和沁音趕來,與黑衣人對抗。
堇瑟和澣塵一同離開後,沐風一直在尋找他們。直到今日晚些時候,沐風收到一封匿名書信,說他二人有危險,沐風匆忙趕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堇瑟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血液順著手腕滴到澣塵的臉上。澣塵不忍心讓堇瑟承受這種痛苦,他也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堇瑟松開他,
這樣兩人最起碼能活一個。澣塵的身體不斷下沉,堇瑟的身體被重力遷移,也不斷向下。
另一邊,沐風和沁音的狀況也不是很好,僅憑他們二人,還是無法擊退黑衣人的。
沐風拿出信號彈發射出去,紅色的信號彈深空後爆炸,點亮了夜空。這是天下修真門派都認識的信號彈,最初建立修真門派時,各大門派有一個約定,看到此信號彈,代表有修真弟子遇難,方圓十裡內能看到信號彈的人都應迅速趕到進行救援。
這已經是約定成俗的事項了,那晚沐風放出信號彈後,看到的人也都急忙趕來,只是他們還是沒能救下澣塵。
“師姐,放手吧,我不怕死。”
“胡說,哪有人不怕死?”
“我不是說過嘛,只要是師姐怕的東西,我都不怕,這樣才能保護師姐。”
眼淚在眼眶聚集,迷糊了堇瑟的視線,淚水聚集的多了,即使拚命忍著,還是會掉下去。但堇瑟還是慶幸眼淚掉了下去,這樣她才能看清澣塵最後的樣子。
“師姐,別哭,我不疼。”
澣塵說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或許是他笑的最明媚的一次,因為想把最好的樣子留在堇瑟心中,還想讓堇瑟知道他走的不痛苦,因而不需要自責。
“不要松開,求你了,不要……”堇瑟哭求道,她的聲音沙啞,聽起來很悲痛。
“師姐,如果有下輩子我還來找你,到時候我不想當你的師弟了,想娶你為妻。”
這下堇瑟哭的更厲害了,她拚命的想要抓住澣塵,但澣塵松開了手,墜入懸崖。
“澣塵~”堇瑟絕望的大喊,聲音淒厲,淚如雨下。
“澣塵~”
迷途大喊一聲從夢中醒來,醒來時發現臉上濕漉漉的,伸手一摸,發現臉上全是淚水。並且雖然醒來了,迷途的心尖還縈繞著悲痛的情緒。
“怎麽了?”
澣塵剛準備離開,就聽到迷途大喊他的名字,重新返回床邊時,發現迷途臉上都是淚水。
“你怎麽了?怎麽哭了?”澣塵伸手為迷途擦眼淚。
夢中看著澣塵掉下懸崖的場面太真實,讓現實中的迷途產生了失去心上人的痛苦,當親眼看到活著的澣塵時,她毫不猶豫的抱住了他。
這是迷途第一次主動的親近澣塵,澣塵先是一愣,後來覺得滿心都是幸福的感覺,被人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別哭了。”澣塵一邊安慰迷途,一邊輕柔的拍著她的背。
“以前,你把我帶到懸崖邊上,問我有沒有體會過瀕臨死亡的感覺,是在說你墜崖的事麽?那個崖邊,就是十年前你墜崖的地方嗎?”
“嗯,就是那個地方。”
“追殺你的人,找到了嗎?”
“沒有。如果知道那些人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像是觸動了一個連環機關,從沁音挑撥離間開始,不幸的事接連發生。往往還未從上一件事情的陰影中走出,下一個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
澣塵墜崖之後,堇瑟成天在崖邊尋找澣塵。她想,有可能澣塵掉在某個樹上,正等著她去搭救;也有可能澣塵墜下懸崖後沒有死,被住在崖底的絕世高人救了;再不濟,就算澣塵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屍體,好好安葬。
但找了許多天,任何有關澣塵的東西都沒有,他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後來的焦灼,澣塵牽動著堇瑟的每一個心情變化。
“師妹,別找了。”沐風對堇瑟說。
“為什麽不找?他可能還活著,就等著我們救他呢。”
沐風看著神色憔悴的堇瑟,接下來的話他突然不忍心說了,但又不得不說,這件事堇瑟早晚都要面對。
“澣塵的琉璃盞碎了,這是傳來的書信。”
堇瑟沒有看書信,固執的說:“我不信,師弟不會死的,他不會的。”
嘴上說著不信, 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覺得總是流淚的自己很沒用,有些粗魯的擦掉臉上的淚。
她一直忍著心中悲痛的情緒,除了親眼看著澣塵掉下去的那天嚎啕大哭以外,其他時候就算流淚也是默默的,一滴兩滴的。那是因為她相信澣塵沒死,所以也不允許自己哭。
就算聽說澣塵的琉璃盞碎了,她也不信,要親眼看過才知道。堇瑟不顧傷勢,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元真派,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重光閣查看澣塵的琉璃盞。
當切切實實的看到破碎的琉璃盞後,堇瑟再也無法壓抑悲痛,坐在地上放生哭了出來。她的哭聲痛徹心扉,撕心裂肺,即使在重光閣外也能聽到。
“怎麽……怎麽可以這樣,你活過來,我要你活過來。我不要什麽來世,只要你今生活過來……幹嘛要來生再娶我,你現在就活過來娶我啊……”
回憶仿佛沒有限制,一下子湧入堇瑟的腦海中,澣塵的一舉一動都那麽清晰,她怎麽也不能接受澣塵死了的事實。
琉璃盞怎麽能碎掉呢?如果把它拚好,澣塵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抱著這樣的想法,堇瑟不斷的拚湊碎掉的琉璃盞,可她怎麽也拚不好。
時光的年輪碾過,總在相同的地方發生相同的時。不久,堇瑟香消玉殞,沐風也像那日想拚好澣塵琉璃盞的堇瑟一樣,拚命的想要拚好堇瑟的琉璃盞。可是碎掉的東西,就算重新拚湊起來也不是原來的了,死去的人,就算重新活過來,也不是原來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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