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氏的傷口,聽他坐在案前的縣丞冷哼一聲:“李氏!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
他起了身,十分認真地說道:“未嫁從父、出嫁從夫,你既是被賣給余富貴,那他自是你的夫君,你理應以夫為天,我看他打你,定是因為你有失婦德!”
縣丞越說越怒,好像他親歷一般:“不然,你之前的夫家為何把你賣了,一家對你不好,總不至於這前後兩夫家都對你不好吧?我看都是因為你的錯!”
說著又看向了田興平:“聽聞這婦人曾是你的嫂嫂?”
“正是。”田興平跪於公堂上。
“那本官在問你,李氏為何被賣?”
“都、都因……”田興平心生懼意,但看著公堂外站著許多的百姓,自是不可當庭承認是田家之錯。
便是張口胡說起來:“大人,因著小人家中貧寒,實在養不起,為了讓李氏有個好生活,特意給她找了好人家。”
這話說的可笑,田荷花怒道:“那為何收銀子!”
“住口!”縣丞一拍公案,怒道,“本官斷案,哪裡由你插嘴!”
“辦案?全憑著他一張嘴?”
“難道本官要憑著你的一張嘴?”縣丞將驚堂木拍的直響,眼看田興平:“為何養不起?”
田興平道:“實在是李氏她、她好逸惡勞,整日躺在家中,從前還好,後來恰逢天災,莊稼收成少,要是不把她賣出去,那更是沒有活路。
我們田家是好心,知道那余富貴是屠戶,殺豬宰羊的,總是不至於餓到她,卻沒想到能走到今日……”
振振有詞的聲音帶著一些的無奈,田興平好會裝蒜。
眼下說什麽也無用,那縣丞根本不聽李氏與田荷花的解釋。
多說也是浪費口舌。
只看那縣丞輕而易舉的就將這殺人案給結案了。
如今這個年月,女子哪裡有什麽地位,買賣人口,竟是合法。
李氏苦笑。
當年的田家哪裡關心她被賣到哪裡?
她身子虧了,躺了三四個月,奶水也沒有,喂不了春娃。
活生生的被何氏從床上給摔到地上,跟個牲口似的,隨便找人牙子給賣了出去。
後來,田興平在那胡同中偶然見到她,哄騙她,說要帶她去見田荷花。
在醉仙樓的拉扯間,故意讓余富貴看到。
從此後,挨打受累更是加重,李氏甚至連出家門口的機會也沒有了。
遇上田家人,讓李氏滿身傷痕。
聽著縣丞在堂上的“義正言辭”,李氏頭腦恍惚。
那些話卻是不斷的飄入她的耳中。
“李氏即為人婦,理應賢良淑德,但好逸惡勞,又兼之心狠手辣,殘害親夫,喪心病狂、罪大惡極,唯死方能贖罪!本官責令,押入死牢,秋後處斬!”
縣丞呼哧昂昂,他看著眼前的柔弱女人,竟是敢殺夫!好大的膽子!
“如此行為,若不嚴懲,以儆效尤,豈不是讓天下女子都如你這般!妻為夫貴,你這是以下犯上!”
末了,這縣丞還冷笑道:“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李氏聽完這話,天旋地轉,再是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田荷花急忙將她抱在懷裡。
四周是一片叫好聲。
田荷花明白這個時候重男輕女,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可怕。
切身實地的感受著,比從前冷冰冰的記在書面上的文字,更能感受這錐心之痛。
“大人,我想問問,我娘被賣給那屠戶,可有人尊從她的意願?問問她想不想離開自己的家?”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規矩,她一個婦人懂什麽?”
縣丞搖頭晃腦的說,看田荷花則是一副無理取鬧的模樣。
隨口對公堂外看熱鬧的人問道:“你們可說對否?若是天下女人都像這李氏一般,好吃懶做、挨了打就殺人,這家宅可能安寧?”
看著公堂外的百姓不住點頭,甚至還有女人點著頭,一副讚同的模樣。
“是啊,這男人在外做活兒,我們女人又不賺錢,頂多做些縫補的活兒,頂多是補貼家用,養家還是要靠男人的!”
“可不是?我們發發火兒,那也是正常,畢竟在外累一天了。這個要殺,那個要殺的,還過不過日子了?”
那邊的縣丞一臉得意的看著田荷花。
田荷花猶如被千夫所指,罵她是“不知女德!”
“那女人也可以出去,只是你們不給機會!憑什麽我們要依附別人!”
聽到這話,縣丞直接將案上的驚堂木砸了下來:“你個小小女子,竟然妖言惑眾,本官再三忍你,既是如此,那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遂是判了田荷花個藐視公堂之罪。
押上一個月。
因為桃花尚小,又無人照看,一並進了大牢, 讓田荷花照看。
田荷花抱著桃花同李氏進了牢房。
她是故意的,咆哮公堂?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李氏。
再有一個月的時間就是秋後,李氏的身子弱,若是就這麽進了牢房,恐怕都等不到秋後處決。
她被判“咆哮公堂”之罪,這罪名可大可小,正好也是判田荷花坐牢一個月。
田荷花現在來不及想如何從牢房裡出去,她現在做的是要救治李氏。
好在之前照顧大海,田荷花有經驗。
等到那差役離開,田荷花凝神正要進入空間,好死不死的,田興平來了。
“荷花,二叔可是為了咱田家好,就算是二叔給你坐正,你娘殺了人,她也是個死,而且……我不能在公堂上駁了大人的面子不是?”
田荷花點了點頭,她懶得掰扯。
從前知道田興平是個小人,但不知道他是如此的唯利是圖、不顧親人死活人。
她現在知道了,以後都不會再“麻煩”他了,現在隻想他快點走。
“荷花,你在殷將軍面前給我美言幾句,而且,你也找到你娘了,要不是因為我……”
“要不是因為你嚇成狗一般的模樣,我們也不會來這!”田荷花伸手就要打他。
田興平忙是躲閃開,確保眼下的距離不會讓他挨打,他挺著身子朝田荷花罵道:“田荷花!我還想把你救出來呢,給臉不要臉,對你二叔都這樣,你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