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厘米長的屏幕內,正清楚的播放著李良為防止郭雲在癲癇中傷到自己,一手掰著她的下顎,一手固定她的腦袋,再利用四肢穩住她身體的畫面。
視頻進行了十八秒。十八秒後郭雲醒過來,她擦去嘴角的口水,對李良道了聲謝。李良擺擺腦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搭在膝蓋上,神情凝重。
在地上喘了會兒,李良從地上站起來,走向攝影機。攝像頭此時對著地面,李良也許正在鼓搗它。這個視角沒有保持很久,因為攝影機毫無征兆的摔向地面,接著李良倒在了鏡頭前。正在喝水的郭雲連忙放下水瓶,跑向李良。
與郭雲的狀態不同,李良的五官皺巴成一個點,兩手使勁扣住腦袋,發出痛苦的低吼聲。郭雲跑到李良身側,跪在地上,張皇失措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後,企圖掰開李良的手指。
此時的李良似乎正忍受著旁人無法感同身受的劇烈疼痛,睜開眼睛時血絲從眼角蔓延到瞳孔。他的嗓音嘶啞,“有東西……”
“什麽?李良,你說什麽?”
“……有東西,在腦子裡……”
話音落下,李良與郭雲齊齊倒在了鏡頭前。
李良認真的看著鏡頭裡的自己與郭雲。郭雲倒在他的身上,自己的腦袋挨近鏡頭,導致畫面的三分之一黑了去。
從這座山出現,到自己的傷口被治愈,視頻裡發生的怪事好像也變得可以被接受了起來。
李良按下快進,畫面走了二十來分鍾,郭雲率先醒來,她茫然的環顧四周,接著發現了攝影機。
視頻結束在她拿起攝影機的那一刻。
雖然視頻結束了,但李良仍然端著攝影機。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盯著地上的石礫陷入沉默。
一旁的郭雲手裡拿著一袋糖果大小的壓縮食物,手邊還有一張巴掌大小的白色紙片。她一邊將腦中的想法記錄於白紙之上,一邊不動聲色的用余光注意著李良的動靜。
突然,李良出聲道:“沒有一點印象……”
郭雲的手指微顫,她不滿的看著整齊紙面上出現的突兀斜線,眉頭朝中間擠了擠,然後把紙片揉成一團,扔在一邊置之不理。
她接李良的話道:“我也沒有。”
李良在半米遠的地方看著郭雲,兩人四目相對,話題卻沒有繼續下去。
郭雲虛了虛眼,因為他發現李良此刻的眼神與之前不同,那個有些害羞的男人消失了,留下一個滿腦子思考著前因後果與可能性的SCA隊員。他又與鄭隊不同,可哪裡不同,郭雲說不上來,只是本能的覺得不太舒服。
她討厭這種感覺。
李良收回視線,他不知道郭雲所說是真是假。她先自己一步醒來,發現攝影機後可能對攝影機裡的視頻進行了刪減處理。也許他們在倒下後又發生了什麽,但郭雲卻不願意讓他發現。但也或許,郭雲說的是真話。
李良把事情壓回心裡,轉移話題道:“關於這個現象,你與林教授有什麽發現嗎?”
郭雲盯著李良的眼睛,她的眼神仿佛一頭領地受到侵犯的野獸,帶著攻擊性,遊走在入侵者的周圍。
李良對郭雲的敵視視而不見。
片刻後,郭雲在內心做出判斷,把自己企圖以牙還牙的心態收起來,盡可能平和的回應道:“有,但只有一句——眼見不為實,手頭見究竟。”
李良將這話低聲重複一遍,然後冷不丁的出口問道:“你忘記了多少事?從進山到現在。
” “一直到醒來以前的事都不記得,最後一個有印象的畫面是你身上結了冰。”
“結冰。”郭雲說的情況與李良一致,他又問:“你醒後試著叫醒過我嗎?”
“當然。”郭雲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嘗試了十來分鍾,但你一動不動。這期間你體征正常,瞳孔會收縮,呼吸平緩。我無法判斷采取強硬措施喚醒你的後果,所以決定等你自行清醒。”
李良合上屏幕,把攝影機收進背包。很難從他的表情裡判斷出他是否認可了郭雲的話。而郭雲對此毫不在意。
她同樣收拾了行李,並問,“接下來怎麽辦?”
李良呼出一口濁氣,“我們上山頂。”
“為什麽?”
李良解釋,“我們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至少先確定一條路線。”
郭雲理解李良所說,但她卻認為這有些浪費時間,可一通亂走也許更加如此。即然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便點頭道:“好。”
懸浮背包在兩人身後無聲的上下移動,山裡的景色在郭雲與李良看來實屬自然的偉績。他們在山外很少能看見如此大片的綠色植物了。
李良停下來,用彈簧刀在樹乾上刻下痕跡,郭雲知道他在沿途做標記,便也緩下腳步喘了喘。連續爬了兩個小時,她的肺需要休息。
“激光刃還不能用嗎?”她問。
李良搖搖頭,“這裡似乎不能用那些東西。”激光刃,激光刀,等離子切割器,脈衝炸彈,李良把包裡的東西試了個遍,最後發現能派上用場的不過一些鐵製品。鄭立為他們準備了大小型號不一的鐵製道具,小到開鎖器,大到手臂長的彎刀。
這位SCA的隊長,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可能會面對的處境,為他們準備了傳統的大容量背包,而非空間壓縮包。李良絕對相信空間壓縮包在這山裡一無用處,他們拿不出包裡的任何東西,一座派不上用場的金山,等於垃圾。
從背包的側面拿出對講機與手機,這倆東西只在博物館裡見著過,鄭立竟然也給他們弄了出來。李良真懷疑外面搭建的信號塔能不能支持它們的運轉。
“還是沒信號。”李良說,對講機裡傳來滋滋的聲音,手機屏幕的左上角有個叉。
郭雲歎口氣,轉頭看向山頂,茂密的樹林遮擋了她的視線,盡管如此,但仍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離山頂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走吧。”郭雲說,“至少找到一處能落腳的地方。”
郭雲似乎總是在逼迫她自己,李良心想,而那個不斷逼迫她堅強,優秀的理由恐怕就是她進山的原因。
兩人互相攙扶,幫忙,又走了一個小時。突然,李良頓住,郭雲亦停下來,她的前胸後背被汗液浸濕,碎發黏在額頭上。問道,“怎麽了?”
李良的視線凝滯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那有一個紙團。
他輕聲說:“我們回到原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