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江前往固州的高速公路上,有兩輛掛著軍牌子的商務車,正在飛速行駛。
第二輛車上,後排座上,坐著一個年逾五旬的男人。在車內,除了他,就只剩下司機了。
男人的手裡拿著手機,正在通話。
“喂,是苟廳長麽,我是曹靖真。”
“曹政委,您好、您好……找我什麽事呀……”電話裡傳出省公安廳副廳長苟家彰的聲音。
“家裡出了點事兒,家父到北安縣探望老朋友,結果病了。”曹靖真說完,歎息一聲。
“什麽?老省長病了,現在情況怎麽樣,要不要緊。我這就過去探望。”苟家彰一聽說曹闊一病了,連忙關切地問道,顯得很是緊張老省長的身體。
“我正往北安縣趕呢,剛剛傳來消息,說家父已然蘇醒,沒有大礙。家父突然昏厥,純是被我那孽子給氣的。這個不孝的東西,竟然在外嫖娼!結果,警察找上門來,當著我父親的面,將這孽子抓走。家父一下子就氣倒了……”曹靖真忿忿地說道。
“啊……這個……當地的公安機關,也太不像話了……老省長身體不好……就算抓人……也不能這樣啊……”苟家彰小心地說道。他心裡清楚的很,曹靖真突然打電話過來,又說了個嫖娼的案子,這裡面肯定有原因。區區一個嫖娼的案子,算得了什麽,曹家報出名號,最多是交兩個罰款。也就行了。何必自掀家醜。所以,他敢肯定。這其中指不定有多大的事兒呢。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個案子,如果宣揚出去,我那父親,年事已高,還不得被活活氣死。唉…...這個不孝子……”曹靖真再次歎息道。
這一次,苟家彰聽出了苗頭,曹靖真明顯是想讓他以公安廳的名義發話。將這個案子,悄無聲息的給平息下來。當然,這裡面肯定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呀,老省長的身體不好,絕不能因為一點點的小事,影響到老省長的身體。”苟家彰馬上說道。
“誰說不是。只是這個案子,好像還有點麻煩。聽說那個女孩,年紀好像還未滿十四周歲。唉……好了,不說了,一提起來,我就上火。先掛了,我休息一會。吃點藥。”曹靖真說道。
“您注意休息。”苟家彰小心地說道。
可以說,現在曹靖真已經提醒到位了,該怎麽做,就看苟家彰的了。苟家彰猜到,不可能是普通的嫖娼。不然的話,曹靖真也不能找他呀。
按這個程度來看。最起碼是個嫖宿幼女罪,按照刑罰,最低五年,最高十五年,這裡面當然也有不少出入。但起碼罪名好聽點。
苟家彰不可能單純的認為,曹靖真說是嫖,那就是嫖了,還極有可能有些出入,比如說強奸幼女。
強奸的話,看情節輕重,後果是否嚴重,量刑是三年以上,直到死刑。其中,哪怕是雙方自願發生的關系,男方都要被判三年的徒刑。雖然量刑比較低,但是這個名頭要比嫖宿難聽多了。
這兩個罪名,不是重要的,曹靖真既然打來電話,意思明擺著是不想讓兒子獲罪。算個嫖娼,就算是極限了。
掛上電話,苟家彰馬上撥通了固州市公安局長王洪波的電話。
高玨的夏利轎車上,只有他和蘭英弼兩個人,高玨充當司機,蘭局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在夏利車的前面和後面,各有一輛警車,他們是剛從新商業區出來,前往第一醫院。
高玨本來打算,到曲富貴家拜會曹闊一,結果到了之後才聽保姆說,老省長被氣昏過去了,被司機送往醫院。雖然,會去哪家醫院,保姆並不知道,但縣裡就這麽幾家醫院,相對而言,第一醫院算是比較近的。
“高縣長,老省長現在住院了,這要是有個萬一,事情可就大了……”蘭英弼目不斜視,深吸了一口氣,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我也沒有想到呀,但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老省長吉人天相,不會有什麽萬一。”高玨說道。
“即便沒有萬一,但他在咱們北安縣被氣住院的事兒,用不了多久,就會傳的滿城風雨,屆時肯定會有人把矛頭指向你我。我這把年紀了,不算什麽,可你卻是大好的前程啊。”蘭英弼語重心長地說道。聽他的語氣,是關心高玨,其實呢,現在他心中一個勁地暗罵高玨,真是坑人不淺。眼下自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就肯定脫不了乾系。他說這番話,純粹是試探高玨的口風。
“蘭局長,你是公安局長,懲惡揚善,秉公執法,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是你的職責。我呢,身為縣長,理應造福一方。遇到不法之事,大案要案,親自督辦,也無可厚非。既然為官,自然是要對得起天地良心,我聽人說,老省長在任之時,一向公正廉明,且為人大度,我等沒有做錯,又何必畏懼。”高玨知道,蘭英弼是在探他的口風,想要打聽他下一步是想怎麽做。但是,高玨的下一步想怎麽做,蘭英弼是知道的,無非是要看看,是否會有變化。高玨這番話,就是告訴蘭英弼,自己絕不會動搖。
聽了這話,蘭英弼明白了高玨的心思,不由得苦笑一聲,說道:“人麽,都是自私的,特別是官場。曹令風終究是他的親孫子啊。”
“那你說咱們該怎麽辦?”高玨反問了一句。
這個案子,要想幫曹令風脫罪的話,其實太容易不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做受害者一家的工作。讓楊桐雨自己承認,已經年滿十四周歲。自己又是自願的,這樣的話。那就不構成犯罪,隻算是嫖娼,違反治安管理條例。
但是這種話,蘭英弼身為公安局長,哪裡說的出口。他委婉地說道:“有些時候,是可以取義從全的,這樣對很多人都有益處,包括受害者自己。”
“如果這個世上。有那麽多的取義從全,那還要法律幹什麽?將心比心吧,如果受害者是我們的親人,難道我們也要取義從全麽。哈哈哈哈……”高玨也是苦笑一聲。
這一笑,也說明高玨拿定了主意。蘭英弼也不再多言,他現在只能看事態的進展,屆時再做決策。
這時。蘭英弼兜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蘭局長掏出一瞧,這個號碼太熟悉了,是市局王局長的電話。他馬上接聽,“喂,您好。”
“英弼麽。我是王洪波。”
“王局,您找我什麽事?”
“我想向你了解個案子。”王洪波說道。
“是什麽案子?”蘭英弼其實都不用問,他心裡都有數,王洪波問的,是什麽案子。
“你們縣裡。是不是剛剛發生了一起嫖娼案啊?”王洪波問道。
“是有這麽個案子。”蘭英弼答道。
“情況怎麽樣?”
“這個……”蘭英弼看了眼正在開車的高玨,有心讓高玨停車。下去和蘭英弼說,卻又不便張這個嘴。因為高玨已經聽到他前面說的那兩句了,也肯定猜到是怎麽回事了。要是再背著高玨打電話,那就顯得生分了。
高玨雖在開車,卻已經注意到他的表情,也聽出是王洪波打來的電話。王洪波在這個節骨眼打來電話,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個案子。
他故意仍舊正常開車,不去理會蘭英弼,想要看看,王洪波這是什麽意思?
“王局呀,這個案子吧,比較複雜,說他是嫖娼吧,這中間,還有強奸的嫌疑和行為。受害者,是個未滿十四周歲的女孩,而且,是被騙到案發地點的,還做過反抗。現在,受害人母女,狀告對方是強奸。”蘭英弼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光棍一點,也不用背著高玨了。反正你高玨和王洪波關系不錯,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
“哦……那嫌疑人叫什麽名字呀?可有足夠的證據?”蘭英弼又問道。
“嫌疑人的名字叫作曹令風,現在刑警隊已經審完了,曹令風供認不諱。但他當時去案發地點的時候,確實是要花錢嫖娼,向組織賣淫者交納了三萬塊錢。可受害人,確實組織賣淫者騙到案發地點的。曹令風當時並不知道這一點,當見到被害人時,雖然遇到反抗,但自以為交納了三萬塊錢,故強行和被害人發生了關系……”蘭英弼將案情,詳細地和王洪波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王洪波說完,掛斷了電話。
蘭英弼將電話揣回兜裡, 然後掏出一支煙,點燃之後,看向高玨,說道:“王洪波打來的。”
“我知道。他什麽意思?”高玨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沒有說,隻說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了。”蘭英弼如實說道。
“他得到消息的速度還挺快的。你放心吧,不管如何,到了最後,我不會連累你的。”高玨鄭重地說道。
“你可別糊弄我了,我這都上了賊船,想要下來,談何容易。”蘭英弼發了句牢騷。說完,抽出一支煙,遞給高玨。
蘭英弼不是沒有正義感,但他更加在乎這一頂官帽子。眼下的局勢,高玨已經決定要這麽做,他想要輕易抽身,似乎不太可能,再怎麽說,現在已經鐵證如山了,如果高玨力壓,他毫無理由抽身。一旦高玨豁出去,將事情挑明了,人家曹闊一一邊,肯定是沒事,自己卻一定會和高玨抱著一起死。
說白了很簡單,高玨弄不了曹家,可在這個節骨眼上,蘭英弼要是敢和高玨對著乾,高玨還是有能力和他同歸於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