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天野櫻良轉頭看去,看見的是一個身高大約一米五的類人型生物,他外形整體上像是一隻直立行走的長腳大魷魚,嘴巴下方七八條修長有力的觸手取代了手的地位,五官集中在三角形頭鰭的下方,另有兩根十分粗壯卻沒長吸盤的觸手充當了腳的功能,一前一後地交替運動推動身體前進。
“那是斯奎爾特族啊,就是這個位面的土著智慧生物。”天野櫻良信口答道,“這位是魷魚種,待會那個任務對象也是斯奎爾特族,不過是花枝種。”
楊樹盯著那位和一名人族礦工勾肩搭背抽煙喝酒的詭異生物,大惑不解道:“魷魚不是無脊椎動物嗎?這位怎麽腰板挺得這麽直?”
“斯奎爾特族在岸上會分泌一種黏液讓體表固化從而支撐身體,你怎麽一點常識都沒有。”
“斯奎爾特族的夢是什麽樣子?”
“我怎麽知道,你待會自己看唄。”
十分鍾後,在36號礦坑分礦長的帶領下,楊樹和天野櫻良來到了位於廠房區的一間簡陋醫療站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就是那位發瘋的工人了。”身材精乾頭髮稀疏的礦長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掀開了醫療室一角的一條布簾,“他叫門農。”
簾後是一個碩大的玻璃魚缸,被一塊厚實的鐵板牢牢壓住,一個斯奎爾特族人正泡在渾濁的水裡,體長大概一米七,頭上的頭鰭不是三角形而是橢圓形,表皮被曬得黝黑。
看來區分斯奎爾特族的主要方式就是看頭上肉鰭的形狀了。
原本趴在水底一動不動的門農在簾子掀開以後就發瘋一般地扭動起自己的肢體來,用觸手抽、用牙齒咬、用頭鰭撞,用盡一切辦法想要突破魚缸的限制。
“陳礦長,門農他像這樣已經幾天了?”天野櫻良見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張口詢問道。
“聽工人們說,門農前幾天一直長睡不起,大家也沒當回事。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醒過來發了瘋一樣往海邊跑,好幾個人都拉不住,跟他說話他也不答應,泡在水裡才會好一些,但不能見光。”
“這樣啊。”天野櫻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裡就交給我和楊醫生吧,麻煩您離開一下,治療過程需要保密。”
“明白,明白,是有什麽獨門秘術對吧?俺有個侄兒就是醫修,拿根竹簽往人身上扎扎扎病就好了,問他他也說不清門道。”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法不傳六耳。”楊樹微笑開口,神情安然,恰如懸壺濟世的老醫修。
礦長憨笑著離開醫療站,出門時還輕輕合上了門。
“楊樹,斯奎爾特族進化出智能的時間並不長,並不是特別適應陸地上的生活,血脈深處還存在著對海洋的原始衝動,門農被魘鬼寄生可能與這個有關。”天野櫻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誰知道呢,反正我沒有八條觸手,也不會分泌奇奇怪怪的黏液。”
“後半句你應該能做到。”
“你是在講葷段子嗎?”
“我說的是唾液,你想到哪去了!”天野櫻良沒好氣道,一腳踢在了楊樹的小腿上,“你利索點,在這裡待著煩死了,走到哪都被人盯著。”
“如您所願。”楊樹聳了聳肩,在魚缸旁不遠處的一張病床上躺下,用精神力鎖定門農的位置後,發動了【夢境行者】
……
這是一條曲折的峽灣,兩側高迥陡峭的懸崖擁抱著一汪暗綠色宛如膽汁的海水,數十塊漆黑的嶙峋礁石突出海面,無風無浪,安靜得有些可怕。
楊樹進入夢境後就站在峽灣邊的沙灘上,腳底的沙灘灼熱而粗糙,硌得人生疼。
他盯著那暗綠色的海水看了一會,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哆嗦。
“先去岸上轉轉吧,門農他怎麽可能在水裡呢,他是斯奎爾特族人又不是章魚哥。”楊樹會這麽想絕對不是因為害怕。
岸上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沙灘之後是一片空曠寂寥的大戈壁,一根根風蝕後留下的高大石柱立在一地的砂礫碎石上,路邊幾塊如同臥牛般的大石被太陽曬得通紅。
楊樹跋涉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被強烈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背部一陣火辣辣的疼,口乾舌燥、汗如雨下。
這夢境到底怎麽回事,這麽大半天一個人影都不見。
念頭剛起,楊樹就看見遠方的沙丘上有一個背影正搖搖晃晃地前行,從橢圓型的頭部判斷應該就是門農了。
他咽下一口口水以滋潤聲帶,遠遠地喊了一句:“章魚哥,我們一起去抓水母吧!”
背影停住,回過頭望了楊樹一眼,由於對方不是人族所以楊樹看不懂眼神裡包含著什麽感情。
忽然,一陣風沙揚起將人影遮蔽,待塵埃落定之後,沙丘上已經空無一人。
“海市蜃樓?”
楊樹心中雖然起了懷疑,但還是決定過去查看一下情況。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從這個沙丘走到另一個沙丘足足花了他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沙丘頂部寫著兩個字,另外還放著一個水袋。
那兩個字是“救我”。
楊樹抬起頭左右張望一番,果然又在更遠處的沙丘上看見了門農的身影。
鉤直餌鹹。
他如果就這麽追著門農一路走下去的話鐵定會被太陽曬成楊樹乾。
他低頭盯著那鼓鼓囊囊的水袋,喉頭上下蠕動。
楊樹知道這是陷阱,但他實在是太渴了。
“我就喝一口,絕對不多喝。”
他拔掉水袋的塞子,一下子塞進嘴裡,清涼可口的淡水進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的確隻喝了一口,一口喝光。
補充了水分之後,楊樹在原地盤坐了下來,不一會,兩腮下方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
他具現化出一面鏡子照了照,發現自己的脖子後側靠近耳朵的地方長了一對魚鰓,在乾燥的空氣中迅速失去水分。
幾秒種後,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和窒息感從肺部傳來,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被困在了沙漠裡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