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班級的方隊之前,迎接胡圖的不是祝福和讚美,而是蔡老師鐵青的臉。
他一把抓住胡圖的手腕,急聲道:“胡圖,老師跟你商量些事情,跟我來。”
說完,他不顧胡圖的反應,拉著他的手腕徑直向操場後方的荒廢花園走去。
見此情形,楊樹心念一轉做出了抉擇,低聲對古橋和艾舍兒開口道:“跟上他們。”
三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初三一班的隊伍,遠遠地跟在胡圖師生的身後。
花園裡,蔡老師在一座傾倒的涼亭下停住了腳步,轉身面對胡圖。
“胡圖,你剛才不該頂撞宮校長,更不該拿報社的事來威脅他們。”他的語氣與其說是批評,倒不如說是擔心。
“事情應該還有轉機,你把錢拿出來,咱們待會一起去校長室道歉……”
“蔡老師。”胡圖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做錯了什麽事嗎?為什麽要去道歉?”
“錯的明明是他們,他們克扣學生的獎學金貪汙受賄,我只是在爭取我應得的獎勵。”
“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除了對錯以外還有很多事情……哎,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現在別想太多,按我說的來。”蔡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蔡老師,我很感激您對我的栽培,如果沒有您的悉心指導的話我不可能在競賽裡拿到名次,更不可能獲得十二中的保送名額。”胡圖忽然對蔡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但我並不認為我的行為有什麽不妥之處,所以我不會跟您一起去道歉。”
看著胡圖堅定的模樣,蔡老師左右為難,最後咬牙開口:“老師自掏腰包幫你把獎金墊上,你把一萬塊還給厲校長,再寫一封道歉信,剩下的事交給我。”
胡圖依舊搖頭,激奮開口,“老師,向來如此並不一定是對的,總得有人站出來改變現狀,我已經準備好了。”
“胡圖啊胡圖,你這會怎麽這麽糊塗啊。”蔡老師有些著急,音量也忍不住大了起來。
“喲,我們可親可愛的蔡老師原來也會對學生大吼大叫啊?”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通往涼亭的一條路上傳來。
不一會,一夥戴著教師工作證卻渾身流裡流氣的中青年轉過路口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蔡老師見勢不妙,第一時間上前一步擋在了來者和胡圖之間,沉聲開口:“金老師,這個學生我已經在教訓了,今天之內肯定給厲校長一個交待。”
“這可不行,厲校長親自交代讓我和這小子談談心呢。”領頭那名被叫作金老師的中年人邪笑道。
話音剛落,他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雙掌之上血光冒起一把抓住了蔡老師的衣領,再將之狠狠地拋向了一旁的涼亭廢墟之中。
“媽的,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學生,當眾頂撞校領導,不想活了是吧?”
轟的一聲,蔡老師的身軀如破布一般砸進了磚瓦碎石當中,激起漫天揚塵。
“小子,”金老師獰笑著轉向了呆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胡圖,“讓老師教你一個第七街區的真理。”
“誰拳頭大,誰就是對的!”
看著迎面而來砂鍋一般大的拳頭,胡圖嚇得魂飛魄散,一雙腿抖如篩糠,竟然沒有絲毫躲閃的意圖。
不遠處荒廢的花圃中,楊樹三人潛伏於此,目睹了一切。
看見金老師不由分說憤然向手無寸鐵的胡圖出手,古橋有些按捺不住了,體內魔力流轉,某種殺傷性魔法疾速成形。
“別動手。”楊樹一把抓住古橋的右手,打斷了魔法結印,“這只是一個夢。”
古橋的魔法未能出手,但仍舊有一面盾形冰塊無端出現在了金老師的胡圖之間,攔下了那一記凌厲凶猛的拳頭。
咚的一聲悶響,拳頭停下了,一股小小的氣浪席卷四周。
喀喇,喀喇。
冰盾之上絲絲裂縫蔓延,不一會便化作碎冰,與塵埃一同跌落在地。
“咳咳,”煙塵散去,蔡老師自廢墟之中站起,左手擦著嘴角血跡,右手之上覆蓋著一層寒霜,“胡圖,你先回家,這裡交給老師。”
金老師手底下那些流氓老師見此情形當即做出了反應,三拳兩腳將蔡老師再次打翻在地,圍毆與謾罵不止。
濃重的血腥味飄蕩在空氣中。
胡圖,看見了自恩師身體中流淌出的滾燙鮮血之後,終於明白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跑。
“臭小子?想跑?”金老師大步流星向落荒而逃的胡圖追去。
他沒有發現腳下的地面上,一層薄薄的寒霜正迅速蔓延,幾個呼吸間便追上了他的步伐。
冰霜攀上了腳踝,向膝蓋、大腿、腰腹蔓延……
寒意在體內蔓延,膝蓋以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跌倒在地,看著胡圖越逃越遠的背影無力追趕。
“操!”金老師倒在地上,對天大罵。
擴散的冰環自然也蔓延到了楊樹等人的身前。
“升起來吧,冰牆!”他的耳邊,古橋低喝一聲釋放了積蓄已久的魔法,一道湛藍色的冰牆從地面上無端升起將冰環阻攔在外。
然而,冰環卻無視了冰牆連同冰牆之後的楊樹三人,繼續向遠處擴散直至消彌於無。
與此同時,黑暗從地平線的彼端升起飛速向這座小小的廢棄花園逼近,楊樹眼前的畫面和聲音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倒是遠處胡圖嘴裡的哭喊聲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頭也不回地跑著,沒敢回頭看上哪怕一眼,隻留下身後一個逐漸被黑暗吞噬的世界。
宛如舞台拉上了帷幕。
跑著跑著,胡圖的身材忽然變得高大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時變成了十二中的校服。
“蔡老師……對不起,對不起……”他無助地哭喊著。
“這是……胡圖的精神力!快追上去!”古橋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變化。
然而追趕只是徒勞。
胡圖無視了楊樹三人的叫喊,越跑越遠、越跑越遠,身前的黑暗之中又構築出了新的夢境那是一片低矮的民居。
他跑入了長街短巷、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楊樹等人也漸漸停下了追趕的步伐。
“第二重夢境就這麽結束了?”楊樹置身於民居之外的黑暗之中,忍不住吐槽道,“不就看了場紀錄片嗎?”
“書上說淺層夢境是夢境承載者潛意識的具象化,”古橋也托腮思考了起來,“第一重夢境可以解釋為胡圖對自己生活環境的總結,那麽第二重夢境呢?”
“那個,”一直寡言少語的艾舍兒出聲了,“去年有一條新聞,第七街區某中學操場翻修發現下面埋了一具屍體。”
“那篇稿子是我父親寫的,他收集了很多資料,其中有提到過死者姓蔡……”
夢境中沒有展示的蔡老師的結局,在夢境之外得到了回答。
“那第二重夢境就是胡圖的心魔咯。”楊樹總結道,語氣像平常一般輕快。
但艾舍兒和古橋的心情則分外沉重。
殺人者未償命,另一位受害者懷著無比的愧疚與自責苟活於世。
這個結局不太好。
“總之先去下一重夢境裡看看吧,這次可不能總是袖手旁觀了,得想辦法把胡圖引出來抓住。”楊樹看見氣氛不對勁,聳了聳肩,邁步自黑暗步入了那片民居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