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崎嶇的丘陵之間,霜雪覆地,冰冷刺骨的寒風從峽谷中呼嘯而過,像是嚎啕,一座黑石搭建的高聳城堡屹立山巔,俯瞰著下方被鮮血染紅的連綿長城,守衛著身後一片樸素的城鎮。
那是黑石堡,雪盔城領主的居住地。
皮克今天清晨抵達了黑石堡,一直和一眾貴族騎士在城堡內開作戰會議,商議著如何迎戰下一波獸潮。
距離上一波獸潮襲擊,如今已經過去了七天,被派出去的斥候在寒霜高原上發現了超大規模獸群遷徙的痕跡,毫無疑問,雪盔城即將迎來一波毀滅性的衝擊。
但城內的情況並不理想,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刀劍鎧甲也折的折、斷的斷,守城用的滾木火油早已消耗殆盡,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食物充足,城牆下堆著的冬獸屍體足有七八米高。
但雪盔城坐守嚎啕峽谷,是北境唯一的雄關,一旦失守,成十萬上百萬的冬獸將毫無阻攔地衝入亞特王國的平原腹地,給這個飽經滄桑的古老王國以沉重的一擊。
楊樹潛伏在黑石堡附近的樹林中,從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終於看見身穿亮銀板甲的皮克滿面愁容地從黑石堡走出。
不做猶豫,他將克倫特拎在手裡鑽出樹林,快步向皮克走去。
皮克也第一時間發現了樹林的響動,停住腳步轉過頭,如鷹一般凌厲的眼神刻在了楊樹身上,深陷的眼窩中流露出疑惑。
他沒有認出那個像小雞一樣被人拎在手裡的人就是他追殺了一個多月的克倫特王子。
“你是誰?”
“伍迪·溫勒,一名流浪騎士。”
“你找我做什麽?”
“鄙人有幸逮到了這位逃亡的克倫特王子,希望皮克大人能引薦我面見國王陛下,謀個貴族老爺的身份。”楊樹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抹市儈而狡猾的笑容,活像那些在酒館妓院裡廝混的落魄騎士。
皮克低頭看向那個仰躺在地面上的金發少年,目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片刻後,他抬起了頭,“你抓住了克倫特,理應得到賞賜,現在雪盔城戰事吃緊我無法抽身,你拿著我的配劍去龍臨堡,國王陛下自然會接見你。”
“至於他。”皮克的目光轉向了躺在地上的克倫特,右手一動從腰間抽出配劍往地上狠狠一插。
心臟被刺破,血液順著傷口噴薄而出濺在了皮克和楊樹的身上,甚至還主動向額頭移動,匯聚出了一個血色的骷髏頭。
“克倫特是巫師的子嗣,他死亡之時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被打上復仇血痕,包括你和我。”
“每一位巫師都會主動攻擊被打上復仇血痕的人,以此來捍衛巫師以及巫師後代的神聖不可侵犯。”
“帶上這柄劍活著走到龍臨堡,證明你的勇武和強大吧,只有最英勇的騎士,才有資格從國王那裡得到封賞。”說完這句話,皮克將染血的長劍橫了過來,雙手遞向楊樹,“為了我們的國王。”
“為了我們的國王。”楊樹複述了一遍皮克的話,鄭重其事地接過長劍,“您呢?”
他問的自然是皮克打算如何應對復仇血痕。
“我將戰死於此。”
寒風刮過皮克發白的臉和緊抿的嘴唇,像一尊大理石的塑像。
拿到信物之後,楊樹沒有做絲毫停留,當天夜裡就騎著芬裡爾踏上了前往龍臨堡的路途,在第三天的時候就聽到了雪盔城告破的消息。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在亞特王國境內流竄,所過之處恐慌和混亂開始滋生,無數人收拾行囊逃往南方,哪怕在外地淪為奴隸、也比待在家中葬身冬獸之口來得好。
楊樹在路上見識了不少亂世慘劇,比如為了籌集路費把女兒賣到妓院、嫌棄母親行動不便當場弑母曝屍荒野、一夥人衝進別人家裡奸淫擄掠等等。
恐慌的人群比起獸潮而言帶來了更大的破壞,社會的秩序和穩定開始瓦解,亞特王國由北至南開始崩潰。
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面。
巫獸森林裡以十萬計的巫獸出現了暴動,成群結隊地衝擊周邊的村鎮;南邊沙漠的蠻人也不安分,趁亂組織軍隊對亞特王國發起了戰爭,東邊的鄰國也有些眼熱,國界線上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斷。
毫無疑問,妥妥的亂世。
楊樹身處其間,卻什麽也沒有做,除了讓那些自尋死路的巫師們見識一下現代魔法體系的優越性。
他既沒有製止暴民們的亂行,也不可能參與其中,只是老老實實地替八姐見證王國崩潰的全過程。
自從楊樹回憶起自己的史詩之路後,他就明白了那個神靈印記的用意。
他的史詩是改變世界、創造歷史,英威達爾的史詩是歷史的見證人,不得不說,這波配合得很不錯。
離開雪盔城的第十五天,楊樹終於看見了地平線上那座屹立在孤峰之上的龍臨堡,以及山腳下的高聳城牆,隨他一同抵達此地的,還有像蝗蟲一般饑餓而瘋狂的流民。
龍臨堡的入城費高達兩百第納爾,這是一個絕大多數流民都支付不起的價格,在求生欲的趨勢下,難民們試圖用血肉之軀去衝擊那扇由弩炮、長弓手、重甲兵把守著的城門。
在失去數千條人命後,流民們冷靜了下來,或是說絕望了下來。
與此同時,楊樹靠著金燦燦的第納爾和皮克的配劍,已經順利地敲開了龍臨堡的大門,正在國王的待客廳中喝著奶茶。
等不多時,斐南特·塞克斯國王穿著白熊大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滿臉胡茬、眼神疲憊。
“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