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
小院之中,一片靜謐。
泡在冷水桶之中,何牧嘴裡咬著薄荷,蒲公英等去火解毒的草藥,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刺傷。
“真是險之又險……”
初來這個世界,獲得了蜃霧這種奇異的能力,又接連斬殺數個凶人,他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也算是有了幾分力量,但今天的鴻門宴後,他才發現,自己是坐井觀天。
“這蜃霧,能如鐵鞭攻敵,可覆蓋體表護身,更能分散出去查看周遭,但卻始終是外力,對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增益。”
“呼……看來我還是需要盡快練習一門強身健體的功夫,但是這具身體的殘留的記憶實屬不多,對於這個世界的修行,就知道扎馬步練武,甚至還殘留著厭惡感。”
想到此處,何牧轉了轉眼睛,看見在桌上吃著燒雞的盧庭,回想穿越伊始至今所發生的的種種事情,來回在心裡揣測,片刻後何牧才吐出嘴裡的草藥,開口說道:“盧庭,今晚多虧有你在,沒被嚇到吧?”
盧庭聽到何牧開口,緊繃的神情終於舒緩道:“牧大哥,你可算是嚇死我了。”
“人在江湖總是會遇到些許意外,讓你擔心了。”
“好在我體內毒素已經排得差不多了,你去隔壁睡覺吧,記得關好門窗,若有事,我會察覺到的。”
對於大高手的話,盧庭不疑有他,將嘴裡的雞肉咽下去後,這才出去關上了門,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被窩。這寒冬臘月的,如果不是擔憂救命恩人的安危,他早回床上裹緊被子了。
何牧坐在熱水桶中,雙目微閉。
“這世界主修武道,有鍛體,通脈,蘊神,靈肉,先天大宗師這五大境界,可惜這身體的原主真是太不爭氣,除了烈陽下扎馬步,就記不得其他東西了,趕明兒我套套那個李穆陽的口風,看看能不能套點消息出來。”
摩挲著略顯光滑的木桶,何牧站起身來擦拭著體表的藥水,特別是手臂處的傷口,讓他皺眉沉思。
而此時,宣福客棧,大門緊閉,二樓雅間處卻是有燈火亮起。
柳如是,客棧帳房,店小二小桂,三人坐在紅木桌旁,看著蠟燭燈芯被一寸寸燃燒,火苗在這沉悶的氣氛中都不敢跳動。
主位上的柳如是主動打破了僵局,緩緩說道:“你們說,那兩個小子,會不會也是過河的卒子?”
神遊物外的帳房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公子哥,和一個會點粗淺外功,鍛體層次的書童,隨手便能捏死的螞蟻而已。”
柳如是聽到這話,眼眸微閉,吩咐道:“小桂,你聯系下面的人,盯緊李家,順帶讓金鳳樓的那兩個烏龜繼續隱蔽下去,非緊急情報,三日一傳即可。”
身材瘦弱的店小二,拍了拍肩膀上搭著的白布,應道:“得嘞,話說,掌櫃的,要不再讓一個執事混進去,把金鳳樓老鴇給換了?”
柳如是擺了擺手:“金鳳樓老鴇是宮裡退下的人,不要打草驚蛇,我們人雖然不少,但也不多,小心為上才能笑到最後,還有你這賊盜也不用做了,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小桂默認點了點頭,便起身出了雅間。
木門一張一合,冬夜寒風灌了進來,吹得蠟燭火苗跳動。
柳如是那帶著媚意的彎眉,此刻平淡如木,看著跳躍的蠟燭火苗,有些出神。
帳房先生見此,也不敢打擾,
微微鞠躬,施了一禮,便也退了出去。 略顯昏暗的房間裡,此時只剩下客棧老板娘柳如是一個人,對著逐漸變短的蠟燭不知思慮著什麽。
而此刻的李府燈火通明。
李正堂立於後院花草之中,望著被,略帶感慨:“燕塞雪,燕塞雪,遠接洮西千裡白。試登隴首瞰八荒,六合有誰堪敵?唉,唉,唉。”
“老爺,天涼了,回去吧。”想著這些,忽的一道溫婉的聲線在李正堂的身後響起,與此同時還有一件厚實皮襖披在了他的身上。
李正堂笑了笑,伸出手將那人放在他肩上的玉手握在手心。轉過身子,看向那張看了幾十年的溫婉可人容顏,低聲道:“夫人,為夫只是看這漫天白雪,想起了往日金戈鐵馬,大將軍率我等南攻大夏,是何等的氣吞萬裡如虎,所到之處盡皆拜服。”
聽到他這般說道,那婦人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呀,都幾十歲的人了,孩子都成人了,還想著打打殺殺。”
“說到這兒,穆陽孩兒,他怎麽現在還未回府?”
“金鳳樓的夥計和隨行的護衛, 才上門來報了信,穆陽今晚要留宿在那。”
聽到這話,李正堂皺了皺眉頭。
“為夫讓他去辦事,他竟然又辦到金鳳樓去!真是。”
“好了好了,穆陽孩兒一向懂事,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等他明兒早回府了,你再仔細詢問不遲,不要生氣了。”一旁的婦人看出了自家夫君此刻心頭不悅,趕忙說道。
“你啊,不要再嬌慣他了,請了客卿加上我的教導,七年了,他還是在鍛體,我看他這輩子沒什麽機遇的話,也就是個通脈的武夫了。”
李正堂提到兒子的不爭氣,雙手漸漸握拳,搖頭直歎。
“夫君……”李氏有些擔憂喚道。
“這些年,都怪妾身不爭氣,不能為李家開枝散葉。”她不無愧疚的說道,她一介婦人,數十年來隻生了一個男子,丈夫這些年來卻從未因此而對她有過半分的不滿,反而是疼愛有加,這讓她心底的愧疚更甚。
李正堂聽聞此言,這才回過了神來。
他轉過頭見自家夫人此時臉色鬱鬱不安,心中一疼,趕忙將之擁入懷中。
“夫人不要多想,你我結為連理數十載,為夫從未怪過你,穆陽孩兒雖然練武疲憊,但卻對你我十分孝順,而且練武不成也是因為他幼時所遭遇之事……”說到這兒,李正堂語氣一頓,他的目光一陣遊離,最後逐漸堅定。
“為夫差一步便能成就先天,到時護我李家百年,又有何難!”
他這般言道,聲音在這夜風中低沉卻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