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複返的瘋子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塊同樣的彩繪金色碎片。
“啪”,瘋子將碎片扔在地上,兩塊相擊,猶如金石撞擊,發聲清脆悅耳。
瘋子拍拍手,若無其事說道:“從一道影子身上打落的,看兩塊差不多,跳出來攪事的應該是同一影子所為!”
馮笑撿起碎片,覺得分外眼熟,神君廟金身塑像下曾見過此種東西,王丁曾偷摸著拿回過幾片,說那那香火小人看似懶散,但對這從金身上剝落下來的碎片,卻是極其看中,她也是略施手腕方才蒙混過那個吃軟不吃硬的小家夥。
水廟,那座無頭金身塑像,色彩斑駁,只可惜未見碎片。
古猿看也不曾看上一眼,依舊沉浸在悲慟情緒之中。
瘋子厭惡地踹了古猿一腳,說道:“好一個孝順的孫子,都要被變成魔怪的爺爺生吞活剝了,還能咬牙硬挺,真是門風淳樸,家教規嚴呐!”
古猿倒地不起,兩眼無神,形似傀儡。
瘋子看馮笑一眼,上前壓低聲音,說道:“看好這根救命稻草,萬不得已之時,於你我撒丫子有大利!”
馮笑點點頭。
瘋子似乎又有不甚放心,摸出兩張黃紙符籙交給馮笑,叮囑道:“一張貼身前,一張貼身後,符籙要是自燃,切記,不顧一切都要撒丫子!”
一拳鑿在馮笑肩頭,瘋子罵道:“狗日的,老子當年怎沒有你這等好福氣!”
瘋子繼續打頭蹚路,馮笑背起古猿,兩張符籙,一張貼自己胸口,一張卻是貼在了古猿背後,沒法子,背負古猿,只有貼他身後。
四周萬籟俱寂,三人如行深山老林,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聲聲入耳。
馮笑神魂如劍懸於頂,高度緊張。
幸好不時有清風吹拂,沁人心脾,透人骨髓,方才可忙中偷閑,令心中那根弦不至於一直緊繃。
“嘀嗒……嘀嗒……”
一直有水落石面之聲,環繞在三人周身,尤其在馮笑每次灑落余燼後,這種若有似無的聲音愈發明顯。
“不要胡思亂想,心神要專注!”,走在前面的瘋子放緩腳步,扭過身來,貼與胸前的那張黃紙符籙已然變成灰燼,瘋子神色複雜,邊摸出一張符籙重新貼上,邊說道:“這詭物有鑽神入魂之能,心神一旦露了破綻,有機可乘,後果不可設想!”
想了想,瘋子乾脆摸出厚厚一遝黃紙符籙,交給馮笑手中,說道:“自燃一張,就貼一張,沒得事,這種玩意,老子多的是!”
“詭物想耍,老子就陪它好好耍鬧一番,看誰能熬過誰?”
突然,馮笑胸前符籙自燃成灰燼,徐徐飄落在地。
一股寒意由心,陡然而生。
重新貼上一張,馮笑謹慎地環視一周,赫然發現,飄落在地的灰燼上,出現有半個淺顯腳印!
喚來瘋子仔細看過後,瘋子剛想開口說話,身後符籙一瞬自燃,瘋子手中青鋒猝然揮斥,一道劍光劃破周身濃鬱雲霧,隱隱露出一道蹦跳逃離而去的狼狽身影!
馮笑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與瘋子不由自主對視一眼,瘋子咬牙切齒,幾乎崩碎白牙,說道:“白白浪費老子百年道行!”
瘋子所說,是他先前在水廟,於光陰中“巧手妙奪”百年光景,令水廟恢復昔日香火鼎盛之勢。
方才那道險些命喪三尺青鋒之下的狼狽身影,正是水廟的香火小人,一身色彩斑駁將碎未碎的金身,
好如穿了一件掉色的補丁長袍,落魄不堪。 每座廟宇都有香火小人存在,掌觀所塑金身的香火獻供,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神君廟中那香火小道童,正是因為沾了神君大人的無上光彩,方才得以繼續留存,與那道門小童合二為一,以另外一種形式,瞞天過海而活。
廟宇香火小人,皆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束身,那就是畫地為牢,在廟宇之中,天大地大,自可隨意而行,但是離開廟宇半步,卻是要落得神魂湮滅的淒慘下場。
當然,香火小人自是可離開廟宇,在得到侍奉金身原主的同意,且解除二者神契後,天大地大,四海五湖便皆可去得。
因此,小道童是萬萬離不開神君廟半步的。
換句話說,水廟的香火小人,出現在這裡,委實詭異。
突然,馮笑腦海乍起一道靈光,從袖裡摸索半天,將那塊好如長了毛的臭豆腐拿了出來。
一股清風驟起。
直奔馮笑手中臭豆腐而來,胸前符籙一瞬即燃,馮笑閃身,同時老柴刀攔腰劈出,刀鋒火星四濺,似砍金石一般,馮笑揮臂奮力一劃,“嘩啦”,像是滿滿一袋子堅果,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雲海激蕩,隱隱有喘息之聲傳出。
趕來打援的瘋子將手中符籙灰燼灑落開來,雲霧散去,一地彩繪金身碎片,像是誰家幼童的五彩罐打翻在此。
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長毛的臭豆腐,有大問題!
這下瘋子不敢再讓馮笑距離太遠,對方明顯衝著這塊令人骨酥毛炸的東西來,身上黃紙符籙盡管有用,但也僅僅是防禦為主,最主要是瘋子知曉,符籙所能抵擋下何種程度的手段,超出那道門檻後,符籙真真就是廢紙一張。
主要是這位背後的共主大人,既然能讓他萬裡送大禮,也能讓他沒有好果子吃。
這趟苦差事要是平安順遂還好,最多是他勞累一趟而已,若是稍有閃失,將這位小爺搞出個好歹,他的苦日子就委實不遠矣。
思襯再三,瘋子脫下一身霞光流彩的寶衣拋給馮笑,自個掏出一套石片打磨後串聯而成的鎧甲,說道:“穿上以防萬一,小命要緊,失了面子無妨,丟了小命可就徹底玩完!”
瘋子穿上石片鎧甲,如數家珍說道:“劍老頭的手藝委實差勁,做這一套鎧甲,石片打磨的不像樣子不說,還偷工減料,都不曉得再打磨一頂石冠,一套裝備拆開賣,真是他娘的徹頭徹尾無良奸商啊!”
片刻後,二人穿戴完好,繼續前行,沒走幾步,馮笑突然止住腳步,大驚失色,說道:“古猿呢?”
方才,馮笑穿寶衣之際,將古猿放在身側,身上前後還貼了兩張符籙,為的就是以防萬一,怕生出什麽岔子,誰曾想臨了,也未曾躲過這一劫。
瘋子看一眼地面不遠處一行淺顯腳印,淡淡說道:“無妨,一會自能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