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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共主》第56章 仰止的高山
  城頭。

  二人一坐一立,氣氛沉默。

  雞同鴨講說了半天,被罵腦殼進水的馮笑驀然“性情大變”,聽聞到被他激怒的佘家金苗“有辱斯文”爆粗不止,臉上雲淡風輕,心裡一陣苦笑,敢情王丁又給他刨了個坑!

  不過這樣也好,對這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與自己會有因果牽涉的家夥,早一點熟悉,多一點認知,將來下手的時候自就多一點勝算。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老話不空談。

  佘家老祖苦心孤詣一心想走的“規矩”小道,道途坎坷,前途茫茫不見未來,到了後輩人佘白首手裡,敢將一身氣運做賭,在佘家老祖遺澤之上再築高樓,幾欲天道爭鋒,企圖以“規矩”高樓做天階,跳脫這方天地。

  當從波瀾不驚的王丁嘴裡聽到關於佘白首的道途之說,馮笑也不禁對這位窮經皓首、華發早生的佘家子弟刮目相看,佘白首追求的安身立命之說,與那片天下讀書人畢生追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兩者息息相關,從那座天地跨界而來的馮笑,不由得不懷疑這兩者其中牽涉的因果。

  這兩片天下,孰先孰後,眼下不好定奪,從以文字記載傳承下來的歷史厚度來看,那片天下所能追溯到的歷史有五六千年之久,而這片小小天地,隨便一件老舊物件,就可追溯到王丁素來三緘其口的仙庭時代,村頭八百水泊,村尾老城牆,哪一件沒有存在數千載光景,如果僅此來下定論,卻也多少以偏概全,那片天下在有文字傳承下來的歷史之前,還有相當一段長時間的歷史空白期,至於究竟有多久遠,無人敢妄下定論。

  “喂,那兩個傻子,下大雨立牆頭,不怕雷劈啊?”

  香火台,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幼童,正衝香火台撒尿,鼻唇上掛著兩條進進出出的“黃龍”,一臉詭笑望向城頭。

  來香火台撒童子尿,“黃龍”幼童每日必做之事,絲毫不忌諱冒犯先人之威,也不顧及他人眼光,光明正大,婦孺不避。

  馮笑尋聲望去,呵,原來是先前跟在趙無敵身後的那個小家夥,總喜歡舞刀弄棒,在老槐樹下的碾盤前跳上躍下,以大俠自居,自從趙無敵在他手上吃癟後,這個小家夥似乎就開始獨來獨往,似乎傷了心。

  馮笑躍下牆頭,走到這個真名鮮有人叫的幼童身前,看一眼身有莫大功德傳承的小家夥,笑道:“高山,你可知曉,對先人不敬,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尤其是下雨天,余燼與你更配哦!”

  名為高山的幼童一吸鼻,兩條在嘴唇上掛著的黃龍“滋溜”歸洞,眼珠子滴溜幾轉,在心中盤算眼前這個家夥所言究竟有幾分真假,萬一被唬住輸了陣勢,傳出去豈不是有失面子!

  歪戴鬥笠,看一眼陰沉天色,雲海中隱隱有雷聲滾走,高山縮了縮脖子,心中底氣減弱三分,但輸人不輸陣,反而老成似的一拍胸膛,反唇相譏道:“用不著誇大其詞唬人,這座破土台子,也就只剩那點虛無縹緲的傳說了,和村裡那些眼刀隻往婆姨身上飄的老家夥一個樣子,空架子,無甚大用,徒等死罷了!”

  高山驀然抬頭,眼神陰戾,望一眼低沉天空下滾滾雲海驚雷,從寬松蓑衣下抽出木刀,刀鋒指天,輕笑道:“本少爺恰好有把木刀需要開鋒,也不知用這漫天滾雷祭刀,會不會有點小材大用?”

  見高山,則仰止。

  如見仙王。

  昔日,仙庭時代,唯仙帝為首峰,天地仰止,

左右四大仙王,則是四座高峰,峰峰障目。  高家老祖,昔日給這個身世傳奇的子嗣,向天討賤名求氣運之際,忽見一座高山橫空,心中大喜,故而一番揣摩天機後,便有了高山之名。

  仙王如高山,高山即後人,其意不言自明。

  昔日,高氏因一事而立功德牌坊,可承天地氣運,造化後人,功德無量。

  高山,高氏子弟中,唯一可承此等大氣運之人。

  高山舉刀,朝雲海隨意一揮,滾雷散盡,雲海分離,雨幕漸止。

  “王丁姘頭,這一手較你如何?”

  高山笑意燦爛,抬手將鬥笠取下。

  馮笑眼神玩味,好似發現新大陸一樣,上下打量一番後,笑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木刀倏忽一線劈來。

  十丈之內,天地驟起鋒芒。

  馮笑迎身而上,踏地高躍,身形騰至高點,驟然下落,同時掄肘下砸,勢大力沉,衣袖呼嘯生風。

  高山余光掠過城頭,心中大定,手腕乍然反轉,木刀由橫刺改上撩,木刃刀鋒一線即亮,華彩橫生,映亮半空。

  馮笑見勢,眉頭擰驟,聽王丁所言,高山這把不甚顯目的木刀,乃是高氏數百載氣運凝煉而成,之所以遲遲不肯開鋒,實則是在等待一個契機。

  一個給木刀開鋒的契機。

  給這把木刀開鋒,即與高氏因果相連,等同一人運道與高氏數百載氣運相搏,無異於泥牛入海,或者說以卵擊石更為恰準。

  馮笑心頭閃過王丁交待之言,心想莫不成高山將與他交手當成了那個契機,又想到王丁提及過的因果糾纏,快速掂量後,身體凌空反轉,收肘揮臂改指彈,一氣呵成。

  胸膛與木刀堪堪貼擦而過,但馮笑與木刀刀鋒觸及的指尖,終是猝然發力,“叮”一聲輕響,如金石相擊,一圈圈無形漣漪如江海浪潮迅猛蕩漾而出,平地生狂風龍卷。

  馮笑如遭重錘,身體落地倒犁出一道深淺不一的十數丈溝痕,“砰”地一聲撞在城牆牆身之上,方才咳血止住。

  高山倒退七八步,腳跟重踏出一個深坑方才定住趔趄身形,揮刀手臂頹然無力,垂在身側,若不是緊咬牙關死撐,手中木刀已然墜地。

  手臂骨碎筋折,幾近殘廢。

  高山冷漠如鐵,木刀換至左手,視線掠過刀鋒上丁點豁口,望向以血肉之軀擋下他一記氣運“彩刀”的家夥,真真是腦袋進水的家夥啊!

  他這一記氣運“彩刀”,有三重、五重、七重華彩之分,依據身負氣運厚重程度不同,威力不同,而他另有尚未開鋒的木刀在手,三重自有加成,天壤之差。

  高山飄掠的眼神格外陰冷,簡直不是黃口之年幼童應有,如今擋在他刀前,除了村裡那些老東西,應該再添上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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