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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共主》第176章 李代桃僵(祈福)
  城頭罡風呼嘯,吹刮地瘋子心神似乎也跟著輕飄起來。
  眼前機會千載難逢,最是殺此人的良機。
  打殺後,也不用考慮什麽,屍身棄此無人之地,任憑凌厲如刀劍的罡風,吹拂個幾年,自然化道於無形,消失的一乾二淨。
  且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隱患。
  不是月黑風高夜,卻最是埋骨葬人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殺!
  瘋子雙眼一眯,冷冽的氣息瞬間由內而外散發而出,藏在袖中的玲瓏寶塔,輕輕晃漾。
  二層,落下一個黃豆小人,觸地搖身而變,變成一位雙手拎刀的紅杉刀客。
  一短一長,兩把寒刀,光芒攝人。
  寶塔二層,八顆黃豆小人,不過才滾落一顆。
  雙刀翻飛,旋曳出兩團月光,然後一抹紅衣暴起,衝殺向那個不動如山的身影。
  “哎,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一聲低語,不知何起,不知何至。
  兩道刀鋒驟如月泉流瀉的紅杉刀客,瞬間止步不前,從頭燃起一抹星火,繼而火光大盛,眨眼化成灰燼。
  灰燼尚未落地,便被罡風卷拂,消散於天地。
  瘋子陰鬱能滴出水來的眼睛,死死盯著這一刻如神魂附身的年輕人,咬碎鋼牙,冷冷嘶吼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問的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好笑……”
  恍若閉眸神遊的馮笑,從嗓子眼裡擠出一線甚為刺耳的聲音,仿佛劍尖在地面劃擦。
  “昔日,妙心偶生,方才一念之差造就出你們,雖良莠不齊,但終歸是因緣際會之物,也就默允你等為所欲為,你是九人中最特殊的一位,是心神晦暗之際,由心而生,且沾有一絲心頭血,故而你雖是九人當中歲月最短之人,但你卻是深得我心最多的那一個……”
  瘋子滿臉抽搐,神色猙獰,像極了一隻被欺辱到要爆發的野貓。
  “嘿嘿,話說的真中聽,場面上的人就是了不得,三言兩語就能說出天花亂墜來,今日要不是你來,說不定他還真死不了,可是既然你來了,那他還真的就必須死,當著你面,一點點吐血,神魂一點點消散……”
  不知為何,瘋子歇斯底裡地說話間,臉面已然被止不住的淚水覆蓋。
  “你是最得我心之人,卻也是脾性最莫測的那個,留你委實是我一大錯誤,私心雜念,你終歸是佔了私心二字,萬事萬物都想由你支配,天地輪轉任你布序……可如你所為,這條長河真的能生生不息,奔流不止嗎?”
  “昔日你從我這裡偷走的那些法器寶貝,無甚稀奇,你打著幌子招搖撞騙,先去無為大界找道主改你本命不成,又去了西天佛門尋找輪回契機未果,最後再去浩然大界求聖人續命長生,三方都失敗後,這才失魂落魄至此,卻不經意被你發現此人,赫然是你大道壓勝之人,故而你便開始處心積慮,想謀劃出一個完美的殺局,那隻與佛主有因果的聽經老鼠是你誘來,因為昔日你在那佛主台下,發現此鼠對香油極為喜歡,由此才有了凡俗那場封神大戰,但你萬萬沒想到,與你最為契合的老八,在最為關鍵之時,卻毅然決然選擇一肩扛劫,這才一計不成。”
  “東海布雨宗本是個氣運綿薄的宗門,可你為自己布局,硬生將那一國氣運悄然轉移在布雨宗頭頂,甚至還留下龍涎可為香的提醒言辭,斬龍台下那條老雷龍,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被震懾法印之下萬載,昔日的罪孽也算一筆勾銷,卻不想被你抽筋扒皮,還將最後一縷龍魂贈送給那個從輪回殿堂溜逃至此,再無輪回的可憐蟲,那些聞風而動的仙門,皆如提線木偶,被你操控而不知……”
  “夠了……嘿嘿,就算你全然知道又如何,不還是乖乖看著,鞭長莫及……”
  瘋子涕淚俱下,但眼睛中閃現出引以為豪的光芒。
  “一盤好棋,被你攪得人仰馬翻,呵呵,說來可笑,在斬龍台下,竟然有那麽一絲念頭,想就此放過這個年輕人,看看他究竟能走多遠……”
  瘋子用袖子胡亂擦過臉頰,神色驀然有些落寞,說道:“這個年輕人太像當年的你,縱然深陷泥沼,也從未大呼小叫,呵呵,這鬼地方,比泥沼還不如……從他身上,竟然找不出一絲心神縫隙,日日夜夜,如弓弦緊繃,活的比村裡的雞犬還累,與人為善,倒不如說是敬而遠之,那幾位苟活至今的老家夥,心裡明亮如鏡,哪裡會看不出這個家夥對這個鬼地方厭惡至極,呵呵,妙就妙在,偏偏說不得,一口氣憋在心裡,想找個無人之地發泄也不能……”
  附在馮笑身上的那道神魂,靜靜聽著。
  “老八把自己從你那裡得來的家底,一股腦都壓在了那個凡俗之人身上,整整八百年的氣運,老八是最得你財運之人,這些年做出那番生意來,你也看到了……”
  驀然,這個被稱作老九的瘋子,話鋒一轉,開始替所謂的老八說話。
  “這場生意,僅僅老八一人所為,沒有其他人染指,他不過是想多賺點銀子,好讓你高看他一眼而已,昔日就屬老八被打的最狠,次數最多,這次就由我來償還,放過老八!”
  被稱作老九的瘋子,驟然捏碎袖中玲瓏寶塔,一股雪亮白光,一瞬衝天而起,將這位名不副實的“瘋子”轟地碎屑不剩。
  “何苦來哉,最得我心之人是你,知我軟肋是何,臨死還要拉上老八墊背,真的是死不悔改!”
  歎息夾雜著憤怒,最後化成無可奈何的沉默,只聽城頭罡風呼嘯。
  “也罷,共主助你一臂之力,瘋子豈能居於人後,贈你一樁機緣也好,權當小賭怡情!”
  若隱若無的話語在城頭被風吹散,天地之大,竟無一人可聽。
  不知過了多久,馮笑終於蘇醒過來。
  檢查身體無恙後,環視四周一陣狐疑,他依稀記得自己利用眉心劍意,嚇跑那個瘋癲道人後,瘋子姍姍而至,再往後就記憶全無。
  “瘋子不告而別?”
  馮笑抖出兩張禦風符籙貼好,不知為何,身上再無先前的那種負重之感,禦風一掠,十數丈遠。
  回到村中,馮笑問過倒霉老道,瘋癲道人並未出現,又去神君廟問及小道童,小道童倒是眉開眼笑,笑嘻嘻看著馮笑,滿眼的金星星,宛如財迷見到了金山銀山。
  在村中找尋一遍無果後,馮笑方才放心敲開雜貨鋪子的鋪門,打開門後,馮笑嚇了一跳。
  老壽頭面如金紙,仿佛大病初愈,身子骨也瘦成一截枯木。
  “無礙,休息些許時日就好了!”
  重新躺回躺椅的老壽頭看出馮笑詢問之意,就眯眼解釋了一句。
  “前輩之恩,沒齒難忘!”
  馮笑畢恭畢敬,躬身揖禮。
  一鞠到底。
  “好了好了,這把老骨頭閑著也是閑著,出把力氣也沒什麽,不用放在心上!”
  老壽頭擺擺手,說道。
  馮笑放下一兩銀子,取走一把焚香,退出雜貨鋪子。
  直奔村尾,香火台,焚香三柱,謝及救命之恩。
  待香火散盡,馮笑才衝屋前曬日的老嫗拱手揖禮,沒有老嫗那清風一送,他如何逃得過瘋癲道人那兩道化身。
  老嫗依舊眯眼曬日,身邊老狗鼾聲如雷。
  神君廟,看馮笑焚香後,小道童委實開心,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繞著馮笑身邊,說道:“那道人與咱家神君可是沒有半錢銀子的關系,若不是打不過,早就一腳將其踹出大殿,哪裡能容他在大殿之上撒野!”
  馮笑仰目,看著粉飾一新的神君金身,點頭說道:“做的不錯,神君大人必然很喜歡!”
  原來,不知何時,小道童將殘缺了一臂的神君金身給修補完整,又用金粉上上下下粉飾一遍,金身塑像煥然如新。
  “神君大人喜歡就好,香火旺盛,須得仰仗神君,老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金身塑像更是此般道理,村頭那些個有錢的老爺們,看見這金光閃閃的神君,如何能不舍得多獻供點香火,香火一多,神君大人必然高興!”
  小道童說的頭頭是道,喜笑顏開。
  馮笑離開神君廟,看眼無名山丘,打消了登山拜訪的念頭。
  畢竟,金雞大人最不喜被人打擾。
  再看眼村頭的深宅大院,馮笑悄然歎息。
  回到院中,老道正圍著寶塔轉悠,大金牙也跟著湊熱鬧。
  馮笑搬張板凳坐下,倚在牆上,看著一人一鼠,心中在盤算王丁離開的時間。
  “奇了怪哉,老道的迎春符,怎麽會貼在這裡?”
  突然,老道扯著自己的破鑼嗓子,失聲叫喊起來。
  原來,在寶塔內,赫然張貼著一張迎春符,正是老道親筆寫就的那種。
  “你來看下,會不會有什麽古怪?”
  老道站在寶塔上,心神不寧,衝好似打盹的馮笑揮手說道。
  馮笑起身來到寶塔前,一躍而上,果真在寶塔內,看到一張貼符塔頂的迎春符。
  “符蓋頂,因果可換。”
  馮笑想起看過的經卷上似乎有這麽一句話。
  “瘋子這是還嫌自己不倒霉嗎?”
  馮笑看眼霉運蓋頂的老道,卻是隱隱覺得這裡面必然不會如他所想這麽簡單,瘋子的手段,素來花樣繁多,神出鬼沒。
  “貼符之人,大概是想借你這頭頂霉運,擋災去難,不過這樣也好,替你分散一些霉運,平日也可走路順當些!”
  老道神色凝重,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有什麽不對?”
  馮笑看眼老道,覺察出似乎有難言之隱。
  “雖然不知這貼符之人是誰,但這一手委實陰狠,符蓋頂,分內外之說,其外,有庇佑一說,其內,卻截然不同,有烈火烹油一說,相當於將寫符之人,一身精氣神所在,架在大火之上炙烤,譬如寫符之人可活百歲,但通過如此作為,支撐神魂肉體的精氣神消耗殆盡,那寫符之人,自如逝水古木,離水遊魚,活不過些許時日!”
  老道愁眉苦臉,說完一陣歎息。
  “能不能撕掉?”
  馮笑皺眉問道。
  “要如此簡單,老道也不會如此憂心忡忡了!”
  老道看著自己寫下的符籙,本是迎福賜福之效,但事與願違,結果卻要自己性命。
  “沒有破解之法?”
  馮笑心有不甘,皺眉問道。
  “有倒是有,不過……不過得需要將寶塔之人斬殺,否則貽患無窮!”
  老道一想到那個瘋子,不禁頭疼起來。
  老道寫符之術湊合,道法也一般,但識人之術,還算可以,那瘋子一看就是地仙之上的高人,讓他去斬殺地仙,還不如直接讓他去送死!
  修道之路,凡人豔羨,但真正踏上這條道路後,可謂是冷暖自知。
  正所謂凡人羨神仙逍遙自在,但神仙又何嘗不羨慕凡人知足常樂?
  馮笑陷入沉默,瘋子在城頭上究竟去了哪裡,在他莫名消失的那段記憶裡,又發生了什麽?
  “先放著,等瘋子回來後,再想想辦法!”
  馮笑安慰道,他也給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二人下了寶塔,老道故作輕松一笑,看的馮笑驀然覺得心裡一酸。
  “容我去問問那幾位再說!”
  馮笑想到老更頭幾人後,便直奔村頭。
  敲開老更頭小院院門,馮笑揖禮後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坐回板凳上喂魚的老更頭,淡淡說道:“倒是聽說過這等禁術,將二人因果交換,不過老頭子不會寫符,幫不了你啊!”
  馮笑看眼所喂遊魚,道謝後離開。
  老更頭撒下一把餌料,喃喃自語:“一把餌料下去,都冒出來了……”
  雜貨鋪子,老壽頭癱在躺椅上有氣無力,想了片刻後,卻是搖搖頭,一言不發。
  馮笑同樣揖禮道謝,離去。
  鐵匠鋪子,鐵匠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馮笑看眼坐在一旁的婦人,留下一兩銀子,揖禮而去。
  “或許可找一位氣運綿長之人,李代桃僵,取而代之!”
  鐵匠給出了這麽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馮笑回到院中,剛要與老道說話,卻見從寶塔頂端,傾瀉一道金光。
  緊接著,便是大金牙一陣風起,從寶塔中溜出。
  只見大金牙圓滾滾的身軀仿佛是刺破的氣球,一步一縮,跑了有三四尺遠,身軀竟然詭異地縮去一大半。
  馮笑連忙躍上寶塔,抬頭一看,塔頂的迎春符,赫然消失不見。
  塔底,有些許灰燼。
  在灰燼旁,散落著點點金輝,宛如從經書上掉落的文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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