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門此次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在各大派高手眼皮底下,將妖女丁一帶走,自然是在這江湖之上,引起了不小的紛爭。
各路消息在九環樓的推波助瀾之下,飛速地散播開來。
有人說,岐門遠沒有傳言得那般清高獨立,此番將丁一擄走便是瞧上了她一身的武功絕學。
也有人道,岐門同九環樓奪人,便是看不慣後者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要出手震懾了。
更有甚者傳,岐門兩大弟子景空景連皆為那妖女所迷,不惜以自身要挾,也要救下她的性命來。
……
而此刻的岐門之中,鶴發童顏的老者正端坐在堂上,緩緩地飲著茶水。他瞥了瞥跪在自己跟前的這兩個弟子,頗有些無奈地開口問道:“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就沒有人要跟我解釋什麽嗎?”
景空雖知她絕非是眾人口中那殺人不眨眼的妖女,可也實在摸不準她的真實身份,而谷中之事,又不可為外人道。如此一來,他隻得攥了攥衣襟,跪在那處,不敢發一言。
景連見師兄沒接話,也隻耷拉著腦袋,不敢開口。此次赤龍會之戰,師門原先給他的任務只是盯著離魂陵的人,尋得他們的蹤跡。可他卻貿然出手,差點把自己這條小命交代在殞龍網之下。
岐門掌門見二人都不答話,怒而將茶盞砸了過去,厲聲道:“再不說話,我即刻便將她交出去!”
“師父,萬萬不可啊。”景連頓時急了。
“那你說!她究竟是何人?”
“她應該就是那日在擂台之上擊敗了李老將軍之孫的少年,如今的天下第一刀——丁一。”景空忽地開口答道。
“果真是她。”白須老者聞言臉色鐵青,“那裘家、棲梧派、長清堂……”
“都不是她做的!”未待師父說完,景連便急忙開口辯解道,“犯下這些血案的,另有其人。只是……那人,同丁一姑娘生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一聽這話,景空的眉頭便緊緊皺在了一起,接著追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其實,早在長清堂生變故之時,我便見過丁一姑娘。只是那時她還是扮作林意的模樣。”景連回憶起了那日之事,倒也發現了不少先前未曾發現的端倪,頗有些感慨地道:“現在想來,她當時也是想極力自證清白吧。”
接著,他便將長清堂之夜二人同那真正的妖女交手之事,以及此次赤龍會之戰的情形,事無巨細地一一道來。
說罷,景連便偷偷地去瞧師父的臉色,他自知往日裡頗為荒唐不拘,在師父面前也沒什麽誠信可言,此次是真怕師父不信自己的這番話來。
哪知,師父並未再瞧他,而是盯著景空,緩緩問道:“那你呢?和這姑娘又何糾葛?”
“那日,徒兒受師父之托,前往堯山吊唁。未料,在半途之中便遭到了離魂陵的埋伏,是林……丁一姑娘在殞龍網之下救了徒兒的這條性命。後來的幾日,她便……帶著我四處求醫,想法子緩了我身上的殞龍網之毒。”景空跪著答道。
“你也中毒了?”白須老者聞言面色一緊,忙快步上前搭住了他脈,細細探了起來。
“所幸,你的毒並不深。”片刻過後,老者的面色緩了下來,又接著道,“可留著終究是個隱患。”
“師父可有解毒之法?”景空焦急地問道。
“你是為了自己啊,還是為了那個女娃娃?”
“徒兒懇請師父相救。
”說著,景空便又是朝著師父磕了個響頭。 岐門掌門瞧著自己的兩個徒兒如今皆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歎了口氣,終是松了口道:“罷了罷了,如真是如景連所說,這女子也確是一個俠義之人,我岐門焉有不救之理?可這殞龍網之毒,除了離魂陵,我生平隻知一人可解,可那人,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景連聞言,滿臉盡是失望之色,怔怔地道:“難道,連師父您也對殞龍網之毒束手無策嗎?”
“為師會勉力一試,運功替那女娃娃驅毒。可若要將殞龍網之毒全部拔除,還需那離魂陵的解藥。”
景連猛地站了起來,面露狠色地說道:“那我便去闖一闖這離魂陵,會一會那群惡鬼!”
“胡鬧!”“不行!”
掌門和景空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你這三腳貓功夫,去了也是送死。”景空厲聲斥責了師弟,繼而又接著說道,“要去,自然也得是我。”
“你們倆都別給我輕舉妄動!”掌門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為師又沒說不管,你們一個個的跳什麽腳?離魂陵也是說闖就能闖的?”
聽到這話,景連便露了笑臉,直接上前挽住了師父的手臂,忙哄著說道:“師父大人慈悲為懷,心有大義,怎麽會眼睜睜看著她一個弱女子受那等邪毒的傷害?”
“徒兒多謝師父。”景空也適時地添了一句。
“倒也不用這般來哄我。”老者瞪了瞪二人,邊說著邊向外走去,“先去瞧瞧那個女娃娃。”
有了岐門掌門運功驅毒,丁一的臉色好轉了許多,只是那雙唇依舊是紫得厲害。
景空輕輕地挽起了她的衣袖,正瞧見了她那小臂上極深的傷口,不由在心中怒罵了他那個不靠譜的師弟數遍,竟連簡單的傷口包扎都未好好處理。
景空小心翼翼地給她上了藥,又將那受傷的手臂細細包扎了起來。似乎是外傷藥滲入了傷口之中,女子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一定是很疼吧。他伸出手來,輕撫了撫女子的面龐, 覺得她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樣極為乖巧,招人憐惜。
忽地,他又想起薛歡薛前輩曾對他說過的話來。
林姑娘很喜歡你,你可願拋棄塵世的那些俗事,同她好好在這谷中安穩度日,不再外出?
如若,你不能給她一個平靜的生活,便不要招惹。
想到此處,景空的眼眸低了下去。他有師父,有岐門,有他的責任和擔當,自然無法輕言脫身避世。
還是,應該將她送回到山谷中去吧。師父雖然武功高超,可從離魂陵手中奪取解藥,怕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那常翁醫術精湛,即便沒有完全的解毒之法,也定能保全她一條性命。
不可再耽擱了。既是下了決心,景空即刻便動身趕往了無名峰。那地離岐門並不遠,不過半日便可抵達。
景空一進入林間,便察覺到了好幾處不同的氣息藏匿其中。難道有他人發現了山谷的秘密?景空心中一緊,忙向那石陣處飛速掠去。
未料,他還未趕到,便遠遠地瞧見那石陣的入口處,竟支起了一個棚子來。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隻得慢下腳步,尋了個隱蔽之處,細細探查起那處的狀況。
石陣之中不斷有人出入,他們個個帶著形狀迥異的器具,面色嚴肅。而那棚子之下,有一個翩翩公子,正翹著二郎腿,飲著茶。
九環樓,八公子。景空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想不到他竟如此敏銳,察覺到了山谷的異樣。
九環樓能人異士眾多,他們此番如此大動乾戈前來,破陣怕也只是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