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慕容裕淮已聽左右說了事情原委。
他剛剛操縱紙人爭奪彩球耗費許多靈氣,雖然已歇了一陣,可當下身子仍然虛乏,由一個弟子攙扶著往前走。
遠遠瞧見行刺老者,他大吼一聲“滾過來受死”說著一把推開身旁相扶弟子,好似是那弟子跟不上他腳步似的,連跨幾個大步,來到那老者跟前,“嗆啷”一聲抽劍在手,不由分說便朝那老者胸口刺去。
在場能擋下這一劍的大有人在,但他們卻都不出手,這是絳珠宗門內務,他們無權過問。
那老者挺起胸膛,面無懼色,一副坦然受死模樣。一旁的絳珠宗劉掌事滿臉驚愕,想攔,但卻不敢阻攔。倒是沈墨硯疾出一劍,將慕容裕淮刺來劍尖挑開,說道“慕容宗主息怒,事情原委還未弄清,還未到動劍地步吧”
慕容裕淮冷哼一聲,說“事情始末,我已清楚了,他做下如此罪不容誅之事,還有什麽好說的”轉向行刺老者,“你是我宗三代元老,跟著我大伯、父親征戰數年,屢有戰功,是我絳珠宗掌事。如今卻為何要做下這等糊塗事來,你是瘋了嗎”
老者抬頭挺胸昂然說“屬下沒有糊塗,也沒瘋,我已經謀劃了近一年,就是要殺了姓郭的奸賊,是他毀了我絳珠島三代基業,死有余辜”
“混帳郭宗主此時此刻是我絳珠島的座上賓,他的安全是我絳珠島的職責。且,我已跟郭宗主簽訂協議,以後永結盟好,互利互助。我在宗內也所有訓誡,讓大夥要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湖州宗,你還記不記得”
老者說“屬下記得,但屬下並不認同如今屬下犯下大錯,宗主要殺便殺。我死了以後也不記恨宗主,而是要化成歷鬼要姓郭的小賊索命”
“你到如今還敢這樣說我慕容裕淮豈是背信棄義之輩我絳珠宗豈是沒有信譽之流咱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那是絕對要認的
你身為我宗掌事,明知故犯,損我聲譽,驚擾郭宗主,論罪當誅”頓了頓,顫聲說,“你你還有何話說”
老者搖了搖頭,閉目待死。
慕容裕淮轉向郭裕飛“郭宗主,我宗王掌事目無宗規,驚擾了你,罪不可赦,我現在親手將其誅殺,算是給你賠不是了。
但請你相信,他所作所為,完全是一己之見,與我絳珠宗沒有任何關系,我宗上下均願恪守兩宗達成協定,請你明鑒。”
說罷手中劍忽地刺出,劍光閃動若電,一眨眼間,老者心臟已被刺穿,倒地斃命,很快便有絳珠宗弟子上來將屍體拖了下去。
“這”郭裕飛沒曾想慕容裕淮對宗內一個三代元老也是說殺便殺,一時間愕然無語。
慕容裕淮收劍回鞘,面相眾人高聲喊道“絳珠宗上下聽令”
此語一出,絳珠宗眾人皆躬身拜倒。
慕容裕淮接著說“我以絳珠宗第三任宗主身份命令爾等,從今往後,不得視湖州宗為敵人,更不得做出傷害湖州宗中人的行為。我不問你資格多老,職位多高,只要違反這一條命令,格殺勿論”
在場的絳珠島眾人齊聲稱“屬下謹遵宗主之令。”
慕容裕淮轉向諸葛風雲與澤休大師說“還請諸葛宗主和澤休大師做個見證。”
澤休點了點頭,說“依老衲之見,是王掌事一時東錯了念頭,起了殺心,應該與湖州宗無關,與慕容宗主也無關,郭宗主要不便退讓一步吧”
諸葛風雲望向郭裕飛“郭宗主,你意下如何”
郭裕飛偷偷瞥向麻長老,見麻長老一臉淡漠,似乎毫不關心,於是便自己拿了主意“我本就沒有受傷,這事到這裡便終了了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澤休雙掌合十,高宣佛號。
諸葛風雲說“郭宗主深明大義,那麽我就做個和事佬。此事就此揭過,兩家重歸於好。但是慕容宗主,以後可萬萬不能再出這種岔子了啊。”
慕容裕淮誠摯地說“諸葛宗主訓誡,鄙人謹遵。以後一定嚴格律下,決計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在場眾宗派中絕大多數認為慕容裕淮處置得當,擲地有聲。又想此番行刺行為太過愚蠢魯莽,應該是王掌事一人所為,與湖州宗無關。所以,絳珠宗聲譽並未受到多大損害,就連剛剛想要跟絳珠宗斷絕來往的幾個宗派這時候又回心轉意了。
事情到這裡,也算終了。
天光將盡,各宗派紛紛離開廣場,朝到各自賓館走去。郭裕飛叫住了諸葛風雲,一揖到底,真切地說“諸葛宗主救命之恩,郭某沒齒難忘。”
諸葛風雲微微一笑,忽然朝左右擺了擺手,左右弟子會意忙退至遠處,郭裕飛不明所以,但也讓身旁的燕若絹和沈墨硯暫且退開。諸葛風雲接著說“救命之恩可不敢當,就算貧道不出手,那刺客也傷不到郭宗主分毫。郭宗主的掌法很有意思。你們兄弟倆都很有意思。”
其實,剛剛王掌事行刺之際尤為突然,當時根本沒人注意到他,也更沒人注意到郭裕飛了。
郭裕飛未有結印直接出掌,就連王掌事也未察覺,但偏偏諸葛風雲反應奇迅,他將感
覺到王掌事匕首上的靈氣擾動,立馬投去目光,忖度不及施法阻止,便即催動玉玨。與此同時瞥了一眼郭裕飛的反應,卻見他掌向前遞,未結一印體內靈氣便已湧出化為青色光氣,凝結成龍。
他大為錯愕,起初一刹那以為是什麽貼身靈寶發揮了效力,但仔細觀察那青色光氣確實自身體內湧出的靈氣所化,絕非靈寶。所以說,郭裕飛不用結印,便能施法。
饒是他遊歷甚廣,一生中見過太多奇人奇事,也驚詫許久才恢復如常面色。但他驚詫之際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刺客與郭裕飛身上,也就無人瞧見他臉色如何變化了。
郭裕飛忽地聽到諸葛風雲之言,不由得一驚,心說“啊呦,暴露了。”抬眸望向諸葛風雲,見他只是面容和善地笑了笑,拱手說了句“再會”便轉身離去。又想他事先支開左右,意思很明顯,他雖然瞧出自己身上藏有秘密,但絕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多問。
郭裕飛不由得讚歎“諸葛宗主果然是得道高人,處變不驚,超然物外。”
點燈時分,絳珠宗向各處賓館派送豐盛晚餐。
湖州宗眾人分了兩桌吃飯,一桌是郭裕飛、燕若絹、沈墨硯、徐筆宣及麻長老五人,其余隨從護衛坐另一桌。
用飯期間,麻長老忽然開口問“你們說,王老頭此番刺殺倒地是不是慕容裕淮所指使”
眾人忽而一愣,紛紛停箸,但一時無人回答,隔了一陣,燕若絹才說“依弟子之見,應該不是慕容裕淮指使。
因為這樣刺殺實在太過愚蠢,成功可能性極低。且就算真要得手了,絳珠宗那是公然違抗協定,成為眾矢之的,很大可能在東界再也無法立足。
這等蠢事慕容裕淮不會做的,王掌事這人我也有所了解,忠勇無雙,但缺少謀算,一根筋。所以說,此番刺殺應該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麻長老微微一笑,說“分析得在理。”
徐筆宣這時候說“麻長老,我看你是有話沒說完哦。”
麻長老望向徐筆宣“三夫人何以見得”
徐筆宣說“很明顯啊,燕姐姐所說的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很淺顯,但如果真要如此淺顯,你也不會有此一問了是不是”
“哈哈哈”麻長老大笑幾聲,抬手指了指徐筆宣,說“你啊你,當真是口無遮攔,什麽都敢說。
罷了罷了,誰讓郭夫人如此寵愛你呢如今你又成了宗主夫人,嚴格點說是我主子,我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了。”
頓了頓,忽而嚴肅了表情“依我看,王老頭行刺就是慕容裕淮所指使。”
沈墨硯搖頭“可根本說不通啊”
麻長老說“你們覺得說不通,是因為你們沒猜透此番刺殺的目的。”
“目的刺殺的目的當然是向置人於死地了啊”徐筆宣說。
麻長老神秘地笑了笑“大公子的高明之處便在這裡,他刺殺目的根本就不是向殺人”
“師父,你這話可把我給弄糊塗了。”燕若絹說。
麻章說“你們想一想,在王老頭刺殺之前,咱們都在幹什麽”
徐筆宣說口而出“我們自然是在看擂台上的比試啊。”
“具體點呢”
徐筆宣思量著說“嗯一面看,一面在閑聊,聊的是啊是了,我們都在聊慕容裕淮直奔東側木架獲得彩球一事,都感覺他是事先得知了彩球位置。”
“是了,咱們在討論這個,看台上的觀眾都在討論這個,大夥都覺得慕容裕淮彩球來路不正但是忽然冒出個刺客,大夥立馬都去討論刺客了,再也沒有人去想他慕容裕淮到底有沒有作弊。”
徐筆宣愣了一愣,說“啊呦他用了王掌事一條命,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不錯慕容裕淮不知得了什麽高人指點,功力大進,居然能夠撐到十進八的比試。接下來便是八進四,如能挺進四強,那可要創造歷史了。依他前幾場的超凡表現來看,還真有這個可能,他此次野心定然不小
也正因如此,他不想被人說三道四,要知道如果質疑聲太大,惹得諸多宗派不滿,可是要被取消參賽資格的,就算他是主辦宗派也不例外,這是有先例可尋的。
而經王老頭這麽一鬧,他慕容裕淮就安全了。且順道還能將數落咱們湖州宗一番,舊事重提,把分裂宗派的罪名加在咱們宗主頭上,說給全天下人聽。”
郭裕飛仍是搖頭“我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一條人命,就算能換回個天下第一的稱號,又值嗎”
麻長老哂笑一聲,斜睨郭裕飛一眼“值嗎你知道最初幾屆我宗大會,每一屆要死多人人嗎倒在擂台上的大有人在,可修士們仍是前仆後繼。
天下第一這個名頭實在太響,願意為其拚命的不在少數。若不是後來加了許多限制規則,增派了懂得醫療法術的修士在一旁時刻準備搶救傷者。當今大會還是會死人的,”
郭裕飛沉默無言,這時候沈墨硯又插進來說“可是這一切都是您的猜想,可有什麽證據”
麻長老說“證據自然有,便是王老頭行刺的那
把匕首,那可是靈兵,擁有瞬間傷敵的威力,此類靈寶最難防禦,也最為難得,憑王老頭的能力,決計弄不到這樣的家夥來行刺。”
“不對,這又說不通了。”沈墨硯思量著說,“你剛剛說了,他行刺目的不再殺人,那為何還要用此等靈兵隨便用一把尋常匕首不就好了”
麻長老說“這便是慕容裕淮第二點高明之處,他雖不想刺殺咱們宗主,但跟王老頭說的就是要置咱們宗主於死地,並給了王老頭一把靈兵,王老頭信以為真,全力一刺。刺殺本就是真的,所以毫無破綻。
但有諸葛風雲在場,哪那麽容易得手諸葛風雲有護身寶玉,名為蒼綾玉玨,是宗主信物,諸葛鳳雲必然隨身攜帶,慕容裕淮不可能不知,所以他早已認定了王老頭的刺殺必然失敗,這也是他為何敢派人刺殺的根本所在。
一場必然失敗的刺殺,不會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卻可以成為他作弊行徑最好的掩護。
王老頭行刺失敗,矢口否認與絳珠島關系,坦然赴死,慕容裕淮揮劍斬之,這些都在慕容裕淮的計劃之中。
乍看之下確實是王老頭一時魯莽,起了殺心,不應該是慕容裕淮所指使,與絳珠宗也毫無關系。好謀算,確實是好謀算。但細細想來,還是有漏洞”
燕若絹問“漏洞在何處”
麻長老說“王老頭行刺失敗,滿場嘩然,絳珠宗忙請慕容裕淮到場。慕容裕淮還未到時便喊了一句滾過來受死且到了跟前問也不問,一劍便刺了過去。而王老頭一句辯解都沒有,挺起胸膛甘願一死,這就有些怪了。
王老頭可是個絳珠宗三代元老,這樣一個地位極高的人,忽然做下荒謬絕倫的刺殺之舉,他慕容裕淮他不應該驚詫不應該感到難以置信可是他的臉上根本沒有這些表情,只有震怒。僅憑著左右敘述,問也不問就要殺一位宗內要人,這根本不符常理。
為何因為就是他一手謀劃了這次刺殺,他雖未在場,但卻知道場上發生了什麽。而他百密一疏,忘了假裝忽然得知此事應該是一副什麽模樣。這便是漏洞”
麻長老這番分析有理有據,郭裕飛等人無不讚佩。
飯畢,郭裕飛想出去溜溜彎,邀燕若絹相陪,他剛剛遭人刺殺,雖未受傷,但多少受了些驚嚇,想要找燕若絹排解排解。
兩人肩並肩緩步走出賓館,沿著百花叢中的小道前行,一面走一面說話。百步有余,忽聽身後腳步聲起,扭頭一瞧,卻是一個叫夏忠的門內執事,也是麻長老的心腹之一。
夏忠上前施禮然後說“啟稟宗主,麻長老請您速速回去,有要事相商。”
“什麽事”
“屬下不知,但長老很急,讓宗主趕緊回去。”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郭裕飛扭過頭,拉住燕若絹的手想再往前走一走。卻不想那夏忠竟爾像跟屁蟲一般跟著郭燕二人。
郭裕飛難不生氣,扭過頭呵斥“你跟著我做什麽你先回去吧”
夏忠抱拳施禮“宗主,麻長老吩咐了,讓屬下務必立刻請宗主回去,如果屬下孤身回去,恐怕是要受罰,還請宗主能體恤屬下。”
台前傀儡並不好當,雖是錦衣玉食,但尊嚴卻時時刻刻都會被踐踏,麻長老一個身邊心腹,不過是執事之職,居然也敢強逼郭裕飛回去了。且口口聲聲都是麻長老,已經完全不把郭裕飛這個宗主放在眼裡了。
郭裕飛不得不怒,厲聲說“這湖州宗裡,我是宗主,還是麻長老是宗主”
夏忠看著郭裕飛說“宗主說笑了,自然您是宗主。”語氣平和,面容如常,目光中帶著幾分鄙夷。
燕若絹趕忙晃了晃郭裕飛的手,小聲說“咱們先回去吧,他一個下人,你也不要生氣了。”
這話又惹郭裕飛不快,瞪視燕若絹心說“你是我妻子,怎麽胳膊肘往外拐”但跟著又想,“若絹夾在我跟麻長老之間,也確實難做。”
“唉罷了。”郭裕飛決定回去。
夏忠讓出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郭裕飛卻不抬步,而是說“你先走。”
夏忠說“屬下不敢。”
“我讓你走,你便走,我就在後頭跟著。”
“是。”夏忠昂首挺胸扭過頭便朝前走。
“喂”郭裕飛忽然開口。
夏忠不明所以,停下腳步朝後扭身,便在此時,突然感到一股靈氣擾動撲面而來,不及結印,急抬雙臂封擋。
下一瞬,一條青龍將他撲翻在地。撲擊力道尤強,夏忠倒地之後,貼地滑出七八尺遠才停住,壓倒許多花草。他雙臂疼痛,好似尺骨都要斷了,胸口氣血翻湧,忍不住“哇啦”噴出一口鮮血。
其實,郭裕飛還未盡全力,如若不然他的尺骨就不是好似要斷,而是真就斷了。
“你”夏忠根本未想到郭裕飛竟爾會對自己忽然出手,又驚又怒,掙扎著起身,卻不敢妄動。
郭裕飛與燕若絹沿道往回走去,斜睨夏忠一眼“回去跟大夥講講,誰打得你,又為什麽打你。哦,也別忘了跟麻長老說
。”
夏忠咬牙切齒,瞪視郭裕飛的眼好似要噴出火來,但卻罵也不敢罵,他只有綠芒境九階修為,不是郭裕飛對手。
走遠些,郭裕飛說“我該不該揍他”
“他目無宗主,活該被打”燕若絹抿了抿口,猶豫地說,“裕飛我真的不想你跟師父敵對,你們也不必如此”
“我知道。”不等燕若絹把話說完,郭裕飛便開口打斷了她,“為了你,我會盡量忍讓,但他也不能太過分,是不是”
燕若絹想要辯解兩句,但看郭裕飛一張臉已冷了下來,知道再說什麽,都是越描越黑,隻得緘口不言了。
兩人來到賓館,郭裕飛隻身來到麻長老房內,麻長老起身笑臉相迎。郭裕飛一見他這張笑臉,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了。
麻長老的心思九成都用在了做買賣上,還有一成放在法術上,而讓麻長老念念不忘的法術便是郭裕飛的盤龍掌。
這一術他可惦記了太久,從第一次在葫蘆谷中郭裕飛向他發掌起,到如今已將近一年了。一年間這盤龍掌似乎成了他身上的一塊癢癢肉,一碰就癢。
剛剛麻長老見郭裕飛一掌擊翻手持靈兵的絳珠宗王掌事,王掌事可有藍霞四階修為,郭裕飛不過藍霞一階,足可見那盤龍掌威力之強橫。
身上的癢癢肉又被狠狠搔了一把,麻長老下定決心,一定要討到法術術典,就算給郭裕飛些甜頭也行。
而郭裕飛早已問過外掛殿,知道麻長老就算得到盤龍掌靈環,也決計練不成盤龍掌,所以他決定將靈環圖畫給麻長老,但是圖自然不能白給,要麻長老拿東西來換才行。
兩人的心思撞到一塊去了。
“不知麻長老找我有何事要議”
“哈哈哈”麻長老大笑幾聲,將手邊圈椅扶正,殷勤地說“郭賢弟快快請坐”
“郭賢弟”
郭裕飛聽到這個稱呼猛地一愣,他差點忘記自己以前跟麻長老拜過把子了。反應過來,忙說“大哥你也快坐啊”說話間他已經坐在了麻長老擺正的圈椅上。
麻長老心中不快,心說“這小子真是個順杆兒爬的主,真不能給他好臉色。”口中卻說“好好好,老哥我也坐下,咱們兄弟倆可好些日子沒說說心裡話了。”說著扯過另一把圈椅坐在郭裕飛身邊。
郭裕飛瞧見麻長老眉宇間的一絲慍怒,暗自竊喜,想著如何再氣一氣麻長老。
“老弟,這些日子過得如何舒不舒心”
郭裕飛故作沉思狀,久久無語。
“怎麽可有什麽不合心意的地方”
“唉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通。”
“賢弟有何疑問,不妨說出來,老哥哥我虛長你幾歲,說不定能幫你剖析剖析。”
郭裕飛皺起眉頭,故作困惑之狀“我一直不知道,咱們宗派弟子的主子,到底是我,還是你麻長老。”
麻長老何其老辣,一聽這話,笑容刷的一下全沒了,一張臉沉了下來,臉色鐵青。寒氣森森的雙目瞪視郭裕飛“自然是你了。”
郭裕飛仍不是麻長老對手,對視片刻就招架不住,移開目光,才說“可那個叫夏忠的好似不知道湖州宗宗主是誰,還請麻長老好好管教管教。”他說話時不由得抬高音量,卻是虛張聲勢。
麻長老故意等了等,才緩緩地說“老弟不必在意,夏忠是個粗野漢子,不懂規矩,我回去一定好好責罰他。”
郭裕飛本想說自己已經罰郭夏忠了,可看著麻長老麻長陰森森的臉,卻不敢說了,心中暗罵自己沒用。
麻長老話鋒一轉“賢弟,咱們也別拐彎抹角了,我這次找你來,為的就是那盤龍掌。”他不願再討好郭裕飛,哪怕多付出點代價,只要拿到盤龍掌靈環便好。
又說“你把法術術典給我,我給你十萬兩銀子,武宗大會一結束,你帶著你三位夫人,拿上銀子,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這個買賣,你做還是不做”
“十萬兩銀子”
郭裕飛頗為心動,但他更想要在宗內獲得主人應有的尊重,於是開口加價“十萬兩銀子外,我還要一樣東西。”
“講”
“從今往後,你的手下見到我要禮數周全,不得有半分不敬之舉。”
“嗯,這個好說。”麻長老一口答應,他可沒讓自己的屬下去羞辱郭裕飛,只是他本人一天比一天嬌縱,手底下人難免跟著自大起來。
“如果,他們違反了呢”
“他們如若違反,我定不輕饒”
郭裕飛搖了搖頭“口說無憑,你得給個信物。”
麻長老不解“什麽意思”
郭裕飛伸手指了指麻長老的靴子,他知道裡頭藏了一把匕首。他說“把你的匕首給我,從今往後你那個屬下又對我吆五喝六,冷言冷語,我便用這把匕首替麻長老宰了他。”
“哈哈哈”麻長老仰頭大笑,聲音粗狂陰冷。雙目猛地一睜“小子,你癡心妄想,我怎麽可能把我手底下人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你得了匕首,瞧誰不順
眼,便說他對你吆五喝六,冷言冷語,而後一下捅死,死人又不會說話,你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郭裕飛知道自己討要匕首作為“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確實過分,但也知道如果僅僅憑著麻長老幾句訓誡話語管束屬下,或許在一段時間內有用,但日子一長那些人又會回到原樣。
當下他手裡握著麻長老朝思暮想的盤龍掌,是大好機會,一定要為自己爭取到切身利益。
他雖然心中懼怕麻長老,但卻不肯退讓“這就是我要求,你不肯那就作罷。但我可告訴你了,你那些心腹手下如果再做些找死的事,我可就成全他們”
“放肆”麻長老忽而暴起,右手疾向前抓,郭裕飛雙足蹬地,連同圈椅往後滑動,發出“吱”的一響,險險避開這一抓。
麻長老左手上抬,上抬之際,五指疾動,掐捏手印,欲使赤炎掌法術。
郭裕飛彈身而起,搶結盤龍掌四印。但赤炎掌只有三印,麻長老又是率先起手,自然快郭裕飛片刻。
郭裕飛見趕不上了,索性不結了,飛身撲出,右掌前遞,第二氣室中盤龍掌靈環湧出體外,化為青色光氣,凝成威武盤龍。
“好啊”麻長老大呼一聲,呼聲中兩掌對上,發出“轟隆”巨響,青色盤龍、赤色火炎一同化煙消散。
郭裕飛倒飛出去,麻長老卻也站立不住,連退兩步,腳跟一碰圈椅椅腿,不由得坐回椅中。
郭裕飛倒地以後立馬跳起,一招凝風掌又朝麻長老拍去。麻長老長身而起,腳步騰挪,微一仄身,讓開郭裕飛一掌,跟著力凝右掌,朝著郭裕飛脊背拍落。
法術上,郭裕飛尚能跟麻長老掰掰手腕,但武藝上兩人可就差了太多。
郭裕飛余光瞥見麻長老一掌朝自己脊背打來,他此時雙腳離地,身子平齊於地,根本無法躲閃,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什麽高明的反製招式,隻得出左掌反出,繞到背上,欲迎麻長老擊來之掌,但慢了太多。
郭裕飛脊背生生受了一掌,身子朝地面摔去,便在這時,麻長老右膝提起,直朝他心窩頂去。郭裕飛又想以左手抵擋,可他是一步慢,步步慢。左手剛剛成爪還未探出,胸口就又挨了對手膝蓋一頂。
“咚”的一聲悶響,好不難受。
麻長老抬膝之際,暗運巧勁,靴筒裡的匕首脫鞘飛出,麻長老右手一抄,恰抄在手裡。
他左手疾探拿住郭裕飛肩頭,跟著匕首朝前一抹,便貼在郭裕飛脖子上。
幸賴這時郭裕飛雙腳著地,他雙腿趕忙運力,刹住身子下摔之勢,頭顱昂了又昂,才不至於被匕首割了脖子。
“還打嗎”麻長老冷笑著說。
“不打了”郭裕飛站穩腳步,直起身子,麻長老手中匕首也為跟隨,他愣了愣扭身便走。
“慢著”麻長老忽然又叫住了他,從懷裡取出一把黑黝黝鐵尺。
這鐵尺長約一尺二寸,供手握持的邊緣駑鈍,但除此之外的邊緣甚為鋒利,說如刀鋒一般,也不為過。
麻長老拿出鐵尺慢悠悠坐回椅子上,說“這把鐵尺跟隨我多年,我手底下人都認得。我把尺子給你,如果以後誰對你不敬,你便用這尺子教訓他。”
話說完,麻長老起手結印,又是一招赤炎掌使出,裹著火炎的手掌飛快地在鐵尺邊緣擦過,留下兩道赤紅。待尺子轉涼,邊緣已失鋒利。
郭裕飛本也沒想要傷誰性命,伸手接尺,麻長老卻攥著不放,開口說“要了這鐵尺,十萬兩銀子便沒了。”
郭裕飛松開手,搖頭“不行,銀子尺子都要。”
麻長老身子後仰躺在圈椅中,慢悠悠地說“別說夢話了,二選一吧。”
“兩個都要,不行這事就拉到”
“你莫要給臉不要臉”麻長老怒吼一聲,雙目陡射寒光。
郭裕飛心臟猛地一跳,他能摔門而去嗎不能,他的拳頭沒有麻長老硬,他沒有招惹麻長老的資本,這時候不得不屈服,要麽拿鐵尺,要麽拿十萬兩銀子,而盤龍掌術典必須交出去,沒有其他選擇。
思量幾息,郭裕飛拿了鐵尺收在懷裡,扭頭離去。麻長老衝著快步而行的郭裕飛得意地說“一個時辰之內把術典拿來,休要遲誤”
郭裕飛頭也不回,步子不停,就要跨過門檻,忽聽麻長老又說一句“你以為我不知大智島是假的”
郭裕飛渾身大震,停住步子。難道麻長老已經知道郭夫人命不久矣,去大智島雲雲只是誆人謊話
不對,如是那般,他何必還對自己這樣客氣,他只是懷疑,是在詐自己的。
“或許是假的。”郭裕飛盡量平靜地說,“你可以試一試。”說完走出房間。
麻長老面色複雜,郭夫人所說的大智島太過虛幻,他幾番思量都不敢相信。但,郭夫人為何要扯這謊話那日他派出心腹可是看著郭夫人確實乘船出海的,如果沒有大智島她幹嘛要出海
或許她想佔一海島,秘密發展,壯大之後將湖州宗並入其中
又或許她在西界受了重傷,命
已不長,所以編了個故事,好讓她自己身死之後余威猶在,依舊能為兒子撐腰
麻長老做了許多假設,但卻無法證實。剛剛忽然向郭裕飛發問,試他反應,仍是難以確定大智島之真偽。
郭裕飛回到自己房內,將盤龍掌靈環畫了出來,並做了相應注解。他學會此法術已近一年,對其靈環結構已十分了解,所繪靈環圖詳實完備。
繪好了圖,他便拿去給了麻長老,再次回房本想洗漱一番就睡下了,但卻總覺得胸口堵得慌,心情沉鬱,不想睡,倒想出去走一走。
重穿長袍,出了門,經過燕若絹房門前,他停住腳步,透過廊上窗,能瞧見房內還有燭光,燕若絹還應該還未睡。
郭裕飛思量一陣,到底沒有去叫燕若絹,因為麻長老,兩人多少有了隔閡。
與燕若絹房間相鄰的便是沈墨硯跟徐筆宣的房間,這兩人房內也有燭光。但郭裕飛與她們相識還不到兩月,遠沒有跟燕若絹的那般親密,也做不到跟她們推心置腹。
於是,孤身一人除出了賓館。
這時候夜色四合,星鬥漫天。雖是二月天,但百花嶺上也有許多花朵盛開,花叢中時不時有蟲傳出。
順著一條羊腸小道,郭裕飛緩緩前行。
“唉”他仰天歎息一聲,想要抒發心中的沉鬱。
其實得到鐵尺,送出麻長老學不會的法術靈環圖,他已算計了麻長老一把。可麻長老對他仍是居高臨下的態度,這讓他感到十分挫敗。
而且麻長老已經對郭夫人出走一事起疑,將來又會不會查實那個大智島就是不存在的到那時候麻長老對他可就真沒有半分忌憚了。
到那時候,他該怎麽做逃走嗎燕若絹會跟著自己嗎
“唉”郭裕飛又長歎一聲,順著腳下小路走入一片密林,在林中前行,越走越高,穿出時來到一個三面凌空的三角平台,上頭無花無樹,地形平平整整,只有茂盛青草,密密地長滿平台,卻不過分支棱,踩上去綿軟如毯。
剛踏上平台,郭裕飛就見一人正坐在遠處平台邊沿,雙腿已然懸空,那人聽到身後動靜,扭過頭來。
星光之下,郭裕飛瞧清那人臉面,是蒼綾宗的李青凡。
兩人瞧見彼此都是一驚,但又感到歡喜。
“人生何處不相逢郭宗主,過來坐啊。”李青凡笑著說。
“甚好。”郭裕飛走上前去,與李青凡並肩而坐,雙腳垂向淵壑,放眼望去,滿眼都是星星,仿佛自己飛了起來,懸在夜空中似的。
“郭兄,你有什麽煩心事”李青凡問。
“嗯李兄何以見得我有煩心事”
“深夜無眠,獨行至此,顯然是積鬱難消之舉,和我一樣。”
李青凡也有煩惱
郭裕飛好奇地問“李兄,你可謂天之驕子了,還有煩心事”
李青凡望著星空,笑了笑,打開了話匣子“我是天之驕子或許吧。我八歲那年被途徑村落的諸葛宗主選中,收作為關門弟子,成為了一名蒼綾宗修士。
要知道被蒼綾宗看上是很難的,更何況是被諸葛宗主。消息不脛而走,一下子整個村子都知道了。我父母樂得合不攏嘴,那時候我便被稱作天之驕子。
之後,我隨諸葛宗主來到蒼綾宗,才發現我在初選入宗的弟子裡,年紀已算是大的了,許多孩子都是六歲入宗,八歲時已有綠芒修為。
我很慌張,很著急,覺得自己落後許多,懷疑自己能否趕得上來。諸葛宗主那時候給了我莫大的鼓勵,親自指導,耐心細致,和藹可親。
我為了不辜負宗主一片心意,竭盡全力去修行,也確實未負所望,十二歲時便突破之紫金境,可謂古往今來第一人。”
郭裕飛聽之怎舌,深切地認識到無論是這方世界還是地球上,總有一些天才,雖然少之又少,但確實存在,他們比自己開了掛還要厲害,幾年時間就能達到其他人奮鬥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而天才中也有高低之分,燕若絹也在劍術上的造詣極高,但拿來跟李青凡一比,立馬暗淡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