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一路小跑著來到那間酒館,氣喘籲籲地一頭便闖了進去。
片刻之後,王家的那兩名親兵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滿臉的憤怒大步闖出,頭也不回地向張乾家走去。
王興一臉焦急地追在後面,嘴裡連聲喊著:“兩位大哥不可莽撞!”目中卻顯出欣喜興奮之色。
他在後面眼看著那兩名親兵來到張乾門前,一左一右齊齊出腳,轟然大響中將兩扇門板踹得脫離門框飛向院內,兩個人則緊隨其後闖進院中,口中喝罵道:“那藐視我家將軍的賊廝,給爺們滾出來領打!”
王生的這些親兵都曾在疆場隨他出生入死,素來將其敬若天神,口中也一直習慣如在軍中時喚他的作“將軍”。
王興看到這兩個粗魯軍漢果然一言不合便打入門去,絲毫不給對方分辯解說的機會,臉上奸計得逞的興奮之色再也掩飾不住,冷哼一聲自語道:“姓張的小子,既然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便須怪不得我……”
一語未畢,眼前忽地一暗,只看到兩團巨大黑影一前一後從洞開的院門中飛出,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齊齊地跌作滾地葫蘆。
摔倒在地的王興隻覺全身都痛,也不知斷了幾根骨頭未曾,看著同樣狼狽摔在身邊的兩名親兵,驚愕萬分地問道:“兩位大哥,你們這是怎地?”
那兩人呲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順便也將王興拖了起來,其中一人低聲道:“姓張的賊廝是個硬點子,咱兄弟一個照面便吃了大虧。但這事不能算完,咱們立即回府稟明將軍,叫齊了兄弟一起來找場子!”
他本是邊境上的悍匪出身,後來被王生收服投身軍伍,如今在羞怒之下,早年說慣的黑話又冒了出來。
王興臉色一變,忙道:“且慢,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兩位大哥可到那酒館中稍等……”
另一人不耐煩地道:“有什麽事情能比咱們兄弟丟了人更要緊,先回府見將軍再說!”
說罷,兩人不由分說地一左一右架起王興,一溜煙地奔回了王家。
三人來到前廳,正看到王生與劉氏正在敘話。身邊除了丫鬟綠漓,還有管家王業和親兵統領高翔。
看到他們滿身塵土的狼狽之態,王生先看了妻子一眼,然後皺眉問道:“發生何事,你們怎弄成這般模樣?”
其中一名親兵搶著開口道:“將軍……”
王生眉頭皺得更緊,喝道:“此處哪有將軍?我已說過多少次了,怎麽總不長記性!”
那親兵被他喝得一縮脖子,忙改口道:“縣尉大人,今日咱們奉命去拿姓張的屠戶家購買狼皮,豈知那賊廝欺人太甚,不僅惡意抬高售價,更對大人你出言不遜。咱們兄弟兩個氣不過要教訓他一頓,卻被他抬手便放到了,還請將……請大人為咱們做主!”
他這番話說得卻是理直氣壯。早年隨王生在軍營中,他們這些悍卒驕兵一旦與人起了紛爭,王生這做將軍的從來都是第一個站出來為他們撐腰。至於自己這邊是否佔理,那也要等打完之後再做分說。
王生聞得此言果然便有了怒色,右手在座椅扶手上重重一拍便要起身。
一旁的劉氏見狀,當即輕輕咳嗽了一聲。
聽得這一聲咳嗽,王生便又在椅子上坐下,略一沉吟後問道:“那張屠戶如何抬價又出言不遜,你可是耳聞目睹?”
見王生發此一問,縮在兩名親兵後面的王興面色立時大變。
那親兵卻老老實實地道:“咱們卻是不曾親見,
先前咱們兩人在外面吃酒,只是王管事一人去那賊廝家裡,這些事情都是聽王管事說的……不過咱們被那賊廝毆打卻是親身經歷,半點不假!” 王生審視的目光落在王興身上,看著他額頭有汗水滲出,心中便有了幾分明白,但還是開口詢問道:“王興,事情果真如此嗎?”
事到臨頭,王興也只能咬牙死撐,哭喪著臉道:“小人絕不敢欺瞞老爺,事情確是如此!”
王生的聲音中透出些冷意:“既然如此,稍後我自有分處。此事先放在一旁,我拿給你的銀兩可在身邊,你立即交還夫人保管罷!”
“這……”王興面如土色,支支吾吾道,“那銀兩……小人……”
“混帳東西!”王生陡然瞋目喝罵,征戰沙場磨煉出的殺氣稍稍泄露一些,駭得王興如一攤爛泥癱倒在地,“你以為自己做的好事無人知曉嗎?管家——”
一旁的管家王業上前幾步,向王興冷笑道:“王興,年前你在福臨巷勾搭了一個半掩門的女人,幾個月來已在那裡花了上百兩銀子。你自家當然沒有這些錢,便從府裡公用中挪移貪汙。此次老爺給你的銀子,應該也是送到那裡了罷!”
“老爺開恩!夫人開恩!”
王興見事情遮掩不住, 在地上連連叩頭乞饒。
王生平息了怒氣,搖頭歎道:“念你也是王氏族人,我不會過分苛責於你。只是我家中容不得你這等鬼祟之輩,稍後會有人帶你取回那些銀兩,然後你便去自謀生路,不得再踏入我家門半步!”
那親兵統領高翔向外面招手,立時又有兩名親兵進來,左右挾了仍滿口告饒的王興往外走去。
王生又看向那兩名親兵,冷然道:“你們兩個怕是太平日子過久了,竟然在接了我的命令之後,將差事推於他人而自去飲酒。若在軍中,該當何罪?”
兩人急忙單膝跪地,向上拱手道:“屬下等治罪,任憑將軍處罰!”
王生喝道:“高翔,這兩人怠慢我號令,帶下去每人杖責二十,由你親自施刑,不得徇私!”
體魄雄偉過人的高翔鐵青著一張臉站出來,拱手道:“將軍放心,屬下定叫這兩個賊廝半月趴不起床!”
等到高翔帶著那愁眉苦臉的兩人出了門,王生向妻子拱手道:“佩蓉,這一次卻是全賴你明察秋毫,否則為夫定要被王興欺瞞。若當真受了他的挑撥去為難那張乾,難免要留人話柄。”
劉氏嫣然而笑,問道:“事已如此,夫君可還要買那狼皮?”
“當然要買!”王生大笑道,“佩蓉你是否有興致陪為夫的親自走一趟。說起來我那兩個屬下雖不成材,卻也都是能夠以一當十的精銳。兩人在那據說只有十七歲的小屠戶手下竟撐不過一招,卻令為夫對他有些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