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虎踞,鍾山龍蟠。
入夜之後,張乾施展身法縱掠如風,不多時已出了金陵城,到了鍾山之上一座頂端平整如台的山峰頂端。
這是他入金陵城之前便已查看好的地點。這一方世界的鍾山雖也是天下有數的名山勝境,卻還不至於弄到遊客如潮人滿為患的地步,山中多有人跡罕至的清幽之處,從中選擇一處作為修行之所倒也不算困難。
近日,張乾每到夜間都會潛來山中,嘗試修行自己推演的《九轉丹元功》。
這一門功法對應的是道家“煉氣化神”中前半段的煉氣之境,其要旨便是采納天地靈氣,在體內蓄積涵養,最終凝煉出一顆金丹。
等到金丹圓滿無瑕無漏,便可進窺後半段的化神之境,在金丹中孕育不滅元神,證就長生道果。
張乾在一塊光滑平整如床榻的青石上盤膝坐定,五心朝天,抱元守一,《九轉丹元功》心法依循著某種莫可名狀的規律緩緩運轉。
彌散於廣闊天地每一個角落,卻又奇異地存於有無之間的靈氣似受到一種無形力量的牽引,以他為中心如百川歸海般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經由頂門“百會”、掌心“勞宮”、足心“湧泉”納入體內。
此時的張乾便如昔年治水的大禹般,以意識導引所吸納的靈氣,在體內密密麻麻如天下河道水網般的經脈中奔流,又以星羅棋布的竅穴為節點,令各條經脈內的靈氣彼此交匯融合,使得因為沾染了天地之間各種物性而極其紛繁蕪雜的靈氣不斷精煉提純,漸漸化合成分別隻具備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的五道真氣,各自收納入心肝脾肺腎五髒之內。
“髒腑”亦稱“藏府”,五髒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本身便是五座收納元氣的天然庫藏。
五行之氣在髒腑之內蘊積溫養,變得更加凝煉純粹之後,部分便沉澱積蓄下來,另一部分則又重新納入經脈,再經過一輪的運轉融合,由五行之屬化合為陰陽二氣。
陽氣順行任脈,陰氣逆行督脈,最終於丹田氣海之內相遇,恰如龍虎交匯,水火相濟。由此陰陽重歸與混沌,凝煉成一道細如發絲的混元真氣。
張乾一遍又一遍的運轉功法,由亥時初而起至子時末而終,用時兩個時辰才完成這一夜的煉氣功課。
等到收功起身,返景內視時,他見到自己髒腑之內已充盈了五行之氣,說明此次的修行確實已經到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須要等到將這些五行之氣煉化吸納,才可以進行下一次的修行;而浩瀚無垠的丹田氣海之內,如今仍是虛虛蕩蕩,其中懸浮的九道細如發絲的混元真氣,便是他今日修行最大的成果了。
“煉氣之境果然是水磨工夫,若要蓄積得足夠混元真氣,化成真元進而凝煉金丹,實不啻與精衛填海、愚公移山。”
感慨片刻後,張乾取出腰間佩戴的“無間刀”,右手握刀柄,左手托刀身,髒腑之內的五行之氣流轉生化,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庚金之氣如潮水般一遍又一遍衝刷著刀身。隨著刀身上泛起一層微不可察的淡淡白光,這柄凡鐵鑄造的兵器悄然發生著某種奇妙的蛻變。
如此又是堪堪一個時辰,直到髒腑內的五行之氣消耗大半,張幹才停止了對“無間刀”的淬煉,驀地將手一揚,短刀倏地飛上空中,卻如一條靈動的遊魚般,在主人身周十丈之內的空間盤桓穿梭,片刻後隨著張乾右手輕招,自動飛回他腰間的刀鞘之內。
至此算是完成這一次的修煉,
張乾稍稍舒展一下筋骨,卻沒有絲毫困乏疲憊之感,反而體輕氣暢、心神俱足。 他施展身法縱掠而出,循著原路回家。才越過幾道溪谷,眼角忽地瞥見一道白光從旁側的一片密林中衝天而起,在空中化作一道丈余長的白練夭矯而舞,呈現地儼然是一路極其精妙的刺擊之術。
“竟有同道中人也在此修行嗎?前幾次來居然未曾看到。”
張乾心中好奇,不由得見獵心喜,當即收斂了氣息身形,轉個方向朝著那處密林潛行過去。
這片密林的當中卻也有一片空地,張乾將身形隱藏在一株雙人合抱的大樹後面,微微露出一隻眼睛向內張望,卻見在星月光輝的沐浴下,一個容色絕麗的素衣女子俏立當場,右手食中二指捏成劍訣在身前方寸之地移動,那道透出森寒鋒銳之氣的白練便是在她劍訣牽引下當空飛舞。
“竟然是她?”
張乾略感詫異,卻是認出了這女子正是住在自己對面的冷面美人兒王婉。
“是誰!”
便在他心神微動,心跳氣息隨之略生變化的瞬間,王婉竟已生出感應,口中嬌叱的同時,右手劍訣一引,空中的白練調頭俯衝,如經天白虹般直刺張乾藏身的大樹。
張乾功聚雙目看得清楚,那道白練實是一柄長僅五寸、寬如韭葉的短劍所化。隔著老遠便已有絲絲劍氣自劍鋒透出,雖然隔著一顆大樹,劍鋒所指部分的皮膚竟也生出隱隱刺痛之感。
“好厲害!”
他不敢怠慢,若是因為一時好奇而挨上一劍,那卻當真沒處喊冤。
心念一動之際,腰間的“無間刀”從鞘內飛出,同樣化作一道白光飛上空中,將那柄短劍截住後纏鬥起來。
張乾已看出對方那柄短劍絕非凡品,自己的“無間刀”才剛剛開始淬煉,尚未脫凡器范疇,便也不敢硬撼其鋒,使出了“無厚入有間”的刀意,尋隙而入乘隙而擊,刀身絕不與對方短劍相觸。
他自踏入人仙之境以來,便一直在揣摩“以神馭氣,以氣馭兵”的法門。然而一件兵器握持在手中與隔空禦使,其間的差別實在太大。他以前又從無這方面的經驗,因此這一路遙控版本的“無厚入有間刀法”還隻停留在理論階段。
如今與王婉隔空鬥劍,張乾果然發現了刀法之中尚存不少疏漏。
隨著刀法的一點點完善,他心中的暢快之感實在無以言表,隻期盼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永遠持續下去才好。
只可惜他的興致正在高昂之時,另一邊的王婉忽地又將劍訣一引,那柄短劍立時掉頭回飛落入她的掌中。
她在張乾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將短劍收入襟底的一個皮囊之內,淡淡地開口道:“原來是張老板,小女子方才多有冒犯,還請現身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