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服務生已經開始打掃衛生。彭冬和月月依舊並排而坐。這晚,一個嘮嘮叨叨,一個靜靜悄悄。
似乎把畢業後的這十年,憋在肚子裡的事情,要在今晚一口氣講完。月月此時已經靠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偶爾往嘴裡灌兩口酒。彭冬都會以為她被自己給說睡著了。
聽他講到陳琳的時候,月月坐了起來。即便只是看著他側臉,也能感覺的出一絲懊悔。
陳琳跟古月都是真正意義上女朋友。因為這兩人都讓彭冬有過想要相伴一生的念頭。在彭冬心裡,分量不分高下。對古月,可以算得上是一見鍾情,然後徐徐圖之。而陳琳則是先有了身體上的糾纏,之後才漸入佳境。
但兩人離開他的原因,卻出奇一致。都是彭冬自己造的孽。應了那句話,叫:憑實力單身。
這也是為什麽在陳琳離開後,彭冬再也不願意談女朋友的原因。當然,因為開車沒時間也佔一部分原因。
月月聽出來他之所以對開店,創業的執念那麽深。除了他那不切實際的野心外,主要還是想給自己的女人和以後的孩子攢點底氣。
他說小時候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大家兜裡都揣五毛,突然有人揣五塊的時候,並沒有覺得自己窮。發小石頭家裡突然爆發後,也沒有什麽特別深的感觸。直到上了高中,同學間開始流行過生日。赴宴的時候別人都拿著二三十的禮物,而自己卻只能拿出寒酸的幾塊錢的小東西時,才有了臉紅的感覺。
更讓他難為情的是,吃完宴席大家要一起去公園溜冰場玩的時候。自己只能找各種借口開溜。因為那不到十塊錢的小玩意,已經把他兜裡清的一乾二淨。
彭冬笑呵呵的說,當時有個特別喜歡的女孩子,有次跟一幫同學一起叫他出去玩,本來兜比臉都乾淨的他想拒絕。結果喜歡的那姑娘一個媚眼撒嬌,他就乖乖的跟著走了。
只是到了公園,大家一起去裡面的遊戲廳。他連一塊錢都掏不出來的時候,才悔到腸子都青了。還好老天眷顧,讓他有幸撿到一個角落裡的鋼鏰,更幸運的是他就用這個鋼鏰竟然抓了個娃娃出來。
他開心的把這個娃娃送給喜歡的那個姑娘後,招呼一聲,溜之大吉。
彭冬喝了口酒,洋洋得意道:“看到沒,從小就會審時度勢。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再待下去,就只剩下丟人了。”
其實彭冬家裡的生活條件並不是很清苦,父母雙職工在那個時候都可以算是小康了。再加上爺爺奶奶也都有退休金,不需要他們這個小家庭去承擔養老,所以不能算窮。
只是父母的教育方式跟別的家庭不一樣,家裡吃的穿的只要不缺的情況下,零花錢在他們眼裡叫亂花錢。而且從爺爺輩就傳下來的勤儉持家,更是在父母這輩兒,被很徹底發揚光大。錢是有點,但是能不花就不花。
所以彭冬從小兜裡就比較乾淨。不過後來想想,如果不是父母那時的這般節儉,也不會有自己買房時的這般大氣。
可時代是在變換的。曾今被捧為天人的文藝青年,逐漸被知名企業家和富甲一方的巨賈替代了位置。如今的社會,財富漸漸成為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
彭冬清楚的記得,古月畢業後。每次跟自己逛商場路過哪些名牌奢侈品店時,因為門迎的一句歡迎光臨,就能讓他二人加快腳步離開。因為他們很清楚,那不是他們能去的起的地方,即便只是看看都覺得會被店裡的服務員鄙夷。
可彭冬何嘗不想帶著自己心愛的人淡然走進去。卡片往收銀台一扔,跟女人說句:喜歡了,就買。
剛上班那會,聽有了孩子的同事說。現在的孩子,從幼兒園開始就有了攀比心,等上了小學後都開始討論誰家開的什麽車,誰家的老爸是什麽官,誰家的公司更牛逼。聽的他腿都打顫。這要是不趁著自己年輕趕緊給未來的孩子攢點底氣,那自己的孩子一定比當年的自己還要遭罪。
月月看了看快擺滿一桌的空酒瓶,突然逗他說:“前幾天朋友給送了兩箱白酒,既然你那天都喝了,要不今天在喝點?”
彭冬笑了笑說道:“你要是敢讓我喝,我就敢喝。”
月月不明就裡的看著他問:“什麽意思?”
“知道我為什麽不喝白酒麽?”
月月搖頭:“不是說誰跟你提這事你就急麽?”
彭冬點了支煙,緩緩道:“剛工作一年多的時候,銷售總監把我提拔成主管,公司好幾個老員工都不服氣。我為了證明他沒看錯人,那段時間拚了命的跑業務。後來聯系上了一個陝北的大經銷商,談的還不錯。願意簽一年一百萬的合同,首款三十萬。這當時在我們公司可是天大的單子,為了表示誠意,我和我們副總還有個剛來公司不久,行政上的一小姑娘,一起去了陝北。”
“陝北那邊好多商人都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帶這個小姑娘的意義,一是幫我們安排酒店起居什麽的,二來就是如果要在酒桌上簽合同,我和我們副總必然會喝酒。萬一喝多了,很可能在簽合同的時候出現紕漏。結果不出所料,去了以後剛上酒桌,對方就要求先說合同的事情,在喝酒。”
“他們看完合同後,應該是還算滿意。然後就開始酒局,說是等喝完酒後在簽。結果還沒喝幾口,那老板就說,首款三十萬沒問題,我今晚就能打到你們公司帳上。我一聽,高興的不得了,端起杯子就準備敬酒。結果那老板擺了擺手讓我把酒杯放下,說這麽喝沒誠意。指了指桌上剛打開的三瓶白酒,說一瓶十萬,只能一個人喝。喝完一瓶我打款十萬,三瓶喝完打款三十萬。現場打款,怎麽樣?”
“我和我們那副總本以為是開玩笑呢,結果那老板見我倆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就作勢要走。我當時一著急,就說了句;我喝。”
彭冬掐了手裡快要燙著手的煙頭,又從新點了一根。
“我的老領導攔我沒攔住,我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拿起一瓶就開始喝。中間沒停,接著就是第二瓶,第三瓶。哈哈,其實當時也耍賴了,從嘴角沒少往外漏。不過即便是這樣,短短幾分鍾到我肚子裡的最少也得兩瓶左右。喝完鎮定了十分鍾,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我領導見酒都喝了,那必須盯著那家夥把合同簽了,款給打了。然後讓那小姑娘和那客戶的一個陪同把我先送回酒店。都以為我會一覺睡到第二天,可剛回酒店,我不知道怎麽就給醒了,然後就一直爬在馬桶上吐。那客戶的陪同走後,就只剩下那個小姑娘一直站在我旁邊照顧我。”
“沒想到我吐完了,到又清醒了些。不過只是相比之下清醒了些。那姑娘給我遞水給我,我坐在衛生間裡一邊漱口一邊盯著那姑娘看,越看越好看。然後趁著她把我扶到床邊的時候,就把她壓在身下了。”
月月瞪大眼睛,然後用驚恐裡還帶了些鄙夷的口氣問道:“你把人家給糟蹋了?”
彭冬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差點,就在我跟她撕扯的時候,我當時的女朋友給我打來電話。我才突然冷靜下來。”
“然後呢?那姑娘沒踢死你?”
“那姑娘趁我打電話的時候,把衣服穿好就出去了。其實那會我應該還醉著,掛了電話後也沒多想,就倒頭睡了。第二天醒來見我領導在我旁邊睡著,頭天晚上的事情也基本想不起來了。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發現脖子上有幾道很顯眼的抓痕。這才慢慢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第二天回程的時候,那姑娘什麽也沒說。我好幾次想給她道歉,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又不想讓我領導知道,所以就想著等回去了找機會在好好給她道個歉,要打要罵隨便。可誰知道這姑娘一回去就辭職了,手續也沒辦,工資都沒要。我後來千方百計的找到她電話, 想給她好好道個歉。結果人家一聽是我,直接就掛了,根本不給我機會。在打就打不通了。”
彭冬端起酒猛灌了幾口,隨後說道:“酒後亂性的說法是很真實很真實的可怕。自那以後我就再也不喝白酒了,即便遇到不能不喝的那種地步,我也是最多一小杯。否則要麽這訂單我不要了,要麽逼我這朋友我不交了。啤酒喝再多,醉得再厲害。理性的底線還在。白酒不一樣,真的會把人變成鬼。”
“那你後來即便是丟了訂單,甚至不惜得罪朋友都不喝白酒,算不算是替那姑娘懲罰你那晚的行為。或者是說一喝白酒你就會想起那姑娘,然後自責不已。”月月很認真的問道。
彭冬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哈哈,原來還有這麽深層次的東西啊,我都沒想到。你們女人啊,就是韓劇看多了。總是想揪出些浪漫的東西。我哪能想那麽多呢,只不過就是覺得喝完白酒比喝完啤酒更難受些。而且,會讓我失去對自己行為的掌控權。”
月月癟了癟嘴,一副很掃興的樣子。
“怎麽樣?還要不要跟我喝白酒了?”
月月很誇張的跑到對面坐下,雙臂交叉護在胸前,擺出一副盡量遠離這個衣冠禽獸的樣子。
彭冬也不以為意,笑呵呵的繼續喝起了啤酒。
“哎,不對呀。你那天在蘇雲雲那可沒少喝。”
“那不一樣,那是跟麻稈兒喝的。即便喝成鬼了也沒事。他也是鬼,我也是鬼。誰也別嚇唬誰。”
月月聽罷,把護在胸前的雙臂又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