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看見熔爐時的喜悅讓她差點忘了青年之前對她做的許諾:他將未艾比帶來的,是一個遠高於俯視大森林的視角,和與之相匹配的全新視角。
而隨著與這鑲嵌著青銅零件的熔爐合二為一,萬千紛繁的訊息湧入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而她的思緒也反饋到這皇宮,滲入這裡隱藏起的每一個零件,甚至在繼續向下,向下……直到滲入這名為帝都的城市,卻依然在向下……
直到窺得了全貌。
這座宮殿的全貌,這座城市的全貌。
以及帝皇這將近百年野心的模糊樣子。
啊,原來是這樣。
窺得了某個秘密,艾比腦海中生出一股心滿意足的感歎,青年卻已經指揮著身上沾滿油汙的白大褂們拿來了一整套手術道具。
隨即,鋒利的鋸子據開了艾比的後腦杓,七八把小鑷被毫無顫抖的手操作著,輕柔的撕開了她的腦膜。、
露出了居然隱隱散發著黑色霧氣的大腦。
然後,便是幾根金燦燦的銅絲往艾比不同於常人的大腦的褶皺中穿了進去。
銅絲的那頭,白大褂們緊張的盯著一個裝滿了燈泡的裝置。隨著艾比的身體小小的一顫,燈泡齊齊亮起了橘色的光輝。
幾秒鍾後,個別燈泡開始有序的熄滅,又重新點亮。那台機械上的燈泡規律的開始閃耀,而有規律,就代表著機械正在向外界傳達信息。
傳達著艾比這個不完整的偉大存在,所感知到的信息。
白大褂們齊齊的松了一口氣,每個偉大存在的身體構造都不相同,而艾比這個偉大存在並不完整,或多或少還保留了一點人類的結構,才讓感知的讀取變得可能。
很快,銅絲與艾比大腦的連接處便被加固,加裝了諸如泄壓閥,拘束帶之類的裝置,又引出了更多的銅絲。
每根銅絲都被連接上了新的裝置,空腔很快被這些裝滿燈泡的機械填滿。燈泡們的規律閃耀,幾乎要將這裡映照成一個暖色調的舞廳。而同樣被光染成金黃的科研人員們還不滿足,他們在艾比的手上,腳上,大腿上,小小的身體上,插上了更多的絲線、膠管……
現在,她的身體就像是個受到最嚴密監管的囚犯,其上俱是那些駭人的鐐銬。
可是,艾比卻覺得自己的思想正飛速擴大,深入地下,甚至即將直指蒼穹,是比肩傳說中母神,那世間最自由的生靈。
她想將思緒與意識突破帝都,往更深,更遠的地方運送,以便在之後俯視時,能看到更多的生靈,享受更強的快感時;
卻被粗暴的打斷了。
try{mad1('gad2');} catch(ex){} 是青年關閉了連接著艾比身上的某道閥門,而尚且閉著眼睛享受一切的艾比一愣,接著身體開始極度不滿的扭動起來,讓所有裝置上的燈泡電壓失穩般閃爍。
青年只是微微撫摸著艾比的頭髮:“別著急,小小姐,別著急。你選錯了目標。”
“不是往地下,或者更遠的地方、城市之類的。”
“別忘了,我們的目標是天空,是天幕之後,不是嗎?那裡才是最高最高的地方。”
天空?
艾比聽從了青年的話語,將思緒和意識拉扯著,往天上延伸。
出乎意料的是,這似乎很容易,在巨型差分機以及熔爐的輔助、和千百白大褂的科研人員輔助下,比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對啊,之前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直接往高處走呢?所謂俯視的快感,不就是往越高的地方走,才能感知的徹徹底底嗎?
但不知怎麽,艾比卻沒感覺到絲毫快樂,反而隨著高度的上升,而感到愈發的冰涼。
忽然,在艾比已經摒棄了自己是個無感情的工具,並正式接納起自己的種種情緒後,發覺自己是個徹徹底底自私的惡人後,她又發覺了一個事實:
這股澆滅了她全部興奮的冰冷戰栗,其實有一個相當完美的詞語去形容:
是恐懼。
思緒和感知的上升已經停止,艾比身體的戰栗已經影響到熔爐邊上這些插滿燈泡的儀器。熾熱的橘光消失不見,與她的恐懼輝映,連燈絲都開始變得冰冷。
“有……有……”艾比顫聲,升到天上的視野和意識像是猝不及防受到襲擊的兔子,竟然一時間因為應激反應忘了逃跑。
“有什麽?”青年撫住艾比的肩膀,竟然神奇的吹散了一點她渾身戰栗的恐懼。
“有……有……”艾比深呼吸,牙尖咬上了自己的舌頭,才最終讓自己冷靜下來了一點點。
就像將頭埋在雪地裡的兔子終於抬起了被長耳朵捂住的眼睛,開始怯怯的偷窺睡滿猛獸的周圍,她靠著熔爐和差分機送上天空的意識和視野終於送回來了有用的訊息:
“有東西在天上看著我們,很多很多的東西,在黑暗的天空中,像星星一樣……”
“喔,那不是什麽‘東西’,”青年微笑:“你是感覺到祂們了。”
“祂們?”艾比抿嘴,品味這個詞語中所蘊含的力量以及不容挑戰的權威。
“對,‘祂們’,”青年也抬起頭,目光似乎要穿透這巨型差分機的內部:“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會凝視著你。你的目光投向祂們,祂們也會回應相應的一瞥。嘿,還很有禮貌,不是嗎?”
try{mad1('gad2');} catch(ex){} 艾比沉默片刻,忽然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咧起嘴角:“你想在祂們的注視下,去探索天幕之後?哈,哈哈哈。”
“別傻了。”艾比的笑最後成為了一聲感情充沛的嘲諷。
然後,她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又活動了一下身體,想要收回還掛在天空上的視野。
但下一秒,本來滿臉和煦的青年忽然一臉狠戾。某個閥門又被他轉動,艾比發覺自己的意識和視野居然被困在了那漆黑的深空之上,如同被鐵箍和虎鉗牢牢定住,強迫著她看著“祂們”,竟然連脖子都無法轉動分毫。
“你沒聽見嗎?小小姐,”青年眼睛裡俱是血絲:“‘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會凝視著你’,現在,我要的就是讓你抬頭,看著祂們,吸引祂們的視線,哪怕一絲一毫都行!”
“好啊,只是我這麽弱,‘祂們’好像都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艾比同樣冷笑:“而且,吸引了視野對你有什麽好處?你不是想要窺探天幕之後嗎?”
“不感興趣?沒關系, ”青年搖了搖頭,然後揮了揮手。
周圍的白大褂一擁而上,竟然和艾比那樣同發炮製,將一堆機器插在了青年身上:“我也來一起陪你看‘祂們’就是了,雖然我只能看著‘祂們’,不能像你這樣的偉大存在般,把所有的感知給送進這個世界。”
“不僅如此,‘祂們’還對種種紛爭與有趣的知識、故事感興趣,”青年同樣開始顫抖,身體裡湧動著和艾比相似的狂熱:“帝都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也是最混亂的城市!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弱肉強食的饕餮盛宴!‘祂們’的視線從未移開過!而我!也是這裡最矚目的那個人!”
艾比心中的煩躁壓抑到了極致,心煩意亂間,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坦斯肯蘭弗,那個男人一直在灌輸她種種知識、科學上的,機械上的……這些乾巴巴的知識竟然在這一刻,與這完全映入她腦海中的巨型差分機的所有運轉中的零件一起一起,融匯貫通:
“你是認真的?”艾比張開嘴唇,竟然滿是不可思議:“這座皇宮,這台巨型差分機,乃至整座帝都的一部分,居然可以變形成一個火箭?”
“一個可以把你我一起送上天邊的火箭?!”
“可這有什麽意義?天外的‘祂們’依舊在窺伺,你不可能衝破祂們的牢籠,祂們的窺伺,特別是現在,你還把‘祂們’的視線給故意吸引過來了?”
“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而你到底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