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錚走出了棋社,他再次抬頭望著這間棋社的招牌,他忍不住笑了。
因為,這間棋社的名字叫做:一次棋社。
一個老土又爛遍大街的名字。
但就這樣的名字卻給了楊錚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
“看樣子,我真的缺少和這個字。”
在楊錚離開的時候,這間棋社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
老人端坐在棋盤旁回憶著楊錚與他對局的第一盤棋和第二盤棋,他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賽一個厲害,還好老頭我會說大道理,不然他要下第三盤棋我可就難了咯。”
在老人話音剛落下時,鐵門再次被推開了。
他順著門望去,一個三十出頭帶著墨鏡的年輕人正提著拐杖走了進來。
“師父有人來下棋了?”年輕人的拐杖打在和往日冷清有所不同的地面上,他抽了抽鼻子,話語裡透著驚喜。
“是,一個和你歲數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來學棋了。”老人關上了燈扣扣搜搜地說道。
“那他棋力如何?”年輕人似乎不介意這間棋社又恢復成過去的暗無天日,他摘下了墨鏡,一雙無神的眼睛盯向遠方。
“他的棋力比老頭我還高咯。”老人靠在椅子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他點燃後,眼睛也看向了不見天日的漆黑屋頂,隨後他又說道:“不過,他的棋太寧折不屈了。不太好,不太好。”
老人連續用兩個不太好,去評價著楊錚的棋。然後,他低著頭,望著對面的年輕人說:“但,他也挺好,挺好。”
年輕人被兩個矛盾的詞語激起了興趣,他喃喃地說道:“還是和人下棋有意思呀!”
……
東東第二天早早就來到了學校,距離楊錚規定的贏三百盤五子棋的任務,她還差兩百盤。
她忐忑的拿出了棋盤和棋子放在桌上,她的眼睛也打量著四周成群結隊的同學。
不過,她眼睛裡早就沒有了以前的羨慕。
“下棋嗎?”東東忽然問著四周的同學,而整間吵鬧的教室,似乎也因為她的大嗓門莫名的安靜了片刻。
“下…下棋?”一個胖乎乎的小胖子望著東東桌上的圍棋,他愣住了。
“可…可是…圍棋我不會下。”
“我們隻下五子棋。”東東指了指棋盤小聲的說道。
自打昨天,她輸給了陸小雨之後,她好像就變了。
變得多了些自信,也變得多了些勇氣。
畢竟對於她來說,還有什麽事能比在全校師生面前輸了棋更加丟人的呢?
她握著白子大方,將先手的黑子讓給小胖子之後,她就像在象棋班裡那位被她視為偶像的棋呆子那般平靜,起手握子落子之間,就像一座高山一樣神秘又大氣磅礴,也讓四周的同學忍不住好奇圍了上來。
十幾手之後,東東毫無意外的贏下了對面這個小胖子。
她望著小胖子那因為輸棋後不敢置信的神情,她又輕輕地說:“那我們再來一把?”
隨著這句話落下,東東好像終於明白楊錚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自己就該去做一次自己人生裡的主角。
……
楊錚並沒有向辦公室的同僚們說起昨天他去下棋時的遭遇。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望著棋呆子和王起新招來的象棋老師,他有些哭笑不得。
隨著象棋熱度逐漸增加,也隨著那款象棋軟件的爆紅,
現在願意學象棋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學習象棋中的大人比例甚至比孩子佔的還要多,除了王富貴棋呆子王起馬老師以及老李這五位貨真價實的象棋職業棋手以外,楊錚有時候也得去代幾節課。
久而久之,現在棋社裡的象棋老師數量也明顯不夠了。
王起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又找來了幾名職業棋手代課,其中就有著楊錚最熟悉的鵬飛。
鵬飛現在已經是國內棋壇裡最年輕的象棋大師,也是這間棋社裡唯一有過國際比賽經驗的棋手。
他的到來讓棋呆子和王富貴都感覺到震驚,此時的鵬飛一臉乖乖仔的模樣,讓在座的所有老師都心生好感。當然,這裡面就不包括楊錚。
作為見證過鵬飛野心的男人,他很清楚鵬飛想要的是什麽,他也期待著鵬飛未來能夠改變棋壇。
但他卻不願意加入鵬飛。因為他知道,野心家往往都很薄情,別看鵬飛現在又被稱為“大聖”又被稱為“棋壇裡的老好人”,但楊錚依然覺得,這些可能都是鵬飛的偽裝。
鵬飛老老實實的向每位老師打著招呼,當他看見楊錚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沒想到楊錚哥哥你也在這間棋社上班啊。”
聽到鵬飛如此熟絡的和楊錚打著招呼,還親切叫他哥哥時,棋呆子的臉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不經意間走在鵬飛和楊錚的中間,她那雙本該平靜的眼睛此時卻透露著警告的意味。
而鵬飛看著棋呆子這充滿著警告的眼神,他好似畏懼的躲閃,但楊錚知道,鵬飛不可能會畏懼任何一個人,哪怕對面是被譽為近三十年來,最可能成為女性特級大師的棋呆子也一樣。
但他偏偏又躲閃了,這又是為什麽呢?
楊錚帶著好奇的眼光望著這兩個人,他嘴角也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了,鵬飛弟弟。”
鵬飛望著主動回應他招呼的楊錚,他總算抬起了頭,他也用他往常的眼神去回敬著棋呆子那帶著警告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全是挑釁。
這兩個被現在棋壇稱之為“北鬥七星”裡的兩顆新星,也在這一刻終於碰撞。
在這一刻起,華夏年青一代的交鋒徹底拉開了序幕。
作為始作俑者的王起望著這兩個不對付的象棋大師,她在心中默默笑了,因為這二十年來,七大派系精心布置的殘局,終於也在楊錚這粒微不足道的小兵進入戰場的這一時刻起,拉開了最後的布局。
天地為盤,世人皆子,又有誰能笑到最後呢?
百年布局,二十年勾心鬥角,又有誰能喊上將軍呢?
她很期待這盤棋的結局,雖然她知道,她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