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賈麗琴是孤獨的,養父母“沒時間”搭理她,常常是將她一個人鎖在家裡,那可是當時農村常見的泥牆房子,地面是髒兮兮的泥巴地。
她困了,常蜷縮在桌子下睡覺。
她蓬頭垢面,衣服也多是穿人分的舊衣服,而且一連穿好多天,髒得連顏色都分不清。有時候餓了,就用髒兮兮的手去抓吃的,撿地上的垃圾吃……
她三歲的時候生病了,病了幾天,一直瀉肚子,肚子還脹大。帶去醫院看,醫生說是蛔蟲所致。吃了藥後,第二天成團成團的蛔蟲排出來,有的還會蠕動,真的太嚇人了。
她六七歲時,上小學了,她是全校最“髒兮兮”的女孩,去扮演小叫化子,都不用化妝了。
學校沒有同學喜歡她。班上的“包班”的代課老師代了很多年課了,她丈夫是民師轉正的,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她衣著打扮,言談舉止,甚至半數村裡的家庭婦女都能將她比下去。
邱老師嫌她又髒又臭,將她課桌安放到最後排的“衛生角”處。同學幾乎都嫌她又髒又臭,不但遠離她,還愛捉弄她。有的男生往她書包裡放青蛙,放“四腳蛇”(壁虎)……很多時候她被嚇哭了,但邱老師反罵她矯情,“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還哭就出去罰站!”
邱老師很少批評欺負她的男生。
賈麗琴被孤立了,她看到同學們“又唱又跳”的樣子,仿佛自己也參於其中,臉上便也透出笑來,甚至笑得很燦爛!
她是多麽希望自己能融入同學們當中去,和大夥一塊跳牛皮筋,一塊玩玻璃珠,一塊說笑……
課堂上,邱老師看都懶得看她,看了,眼神不但冰冷而且是鄙夷的……
她還好羨慕同學們能去村裡的小店買各種零食,比如辣條,比如QQ糖,比如一元一袋的旺仔糖,比如雪糕……
看著同學們享受的樣子,她也好想品嘗一下味道!
有一次,她在下午去上學的路上見前面的一位男同學撕開一包旺仔糖,裡面圓形的手指頭大的裸糖滾落到泥地上了,男生們誰也不理,走了。
她放慢了腳步,望著雪白的珍珠似的奶糖,眼睛便放著光,心裡一陣狂喜,見他們走遠了,沒有人回頭,立即彎腰撿起,撿得飛快!她撿起後,甚至顧不得吹一吹沾在上邊的塵土,便急忙將它扔入口中!
“甜!”她感覺被震撼了!
她閉上了眼睛!
極美的享受!
這是她第一次吃到糖果!
塵土的滋味不好受,她被迫往外吐了一口口水,吐完她後悔了,後悔口水吐得太多,將“甜”浪費了不少!
她再吐第二口,第三口時,她變得好小心,吐出的“一小口”幾乎都是塵土了。
她站在那仔細地品嘗糖的味道,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她希望時間能夠為她停留。
忽然,學校的那口懸在辦公室門框上的小銅鍾被敲響了,是急促的預備鈴!
她驚了,忙將口中的變得綠豆大的糖一口咽下,飛奔起來!
幸好,她驚魂未定地坐下時,邱老師還沒有出現在教室門口。
她這個班才12位同學,是學生數最少的,又是一年級,所以邱老師被安排教語數兩科,其它的音體美等科,在當時屬於“副科”,她可以隨意挪用的。
這天下午,邱老師略顯慌亂地快步來了,她對一位空課而要上廁所的望過來的一樣是代課的劉老師笑說:“中午去采筍,
筍子很多得采,忙忘了。” 她頭髮很亂,身為校長,在班級門口站著的身材矮小,甚至看去有些猥瑣的丈夫從她頭上取下一片枯竹葉,說:“以後要早點,影響不好。”
“我這不是來了?又不是故意的,囉嗦什麽?!”她生氣地講時還瞪他一眼,他不敢再言語,低著頭回辦公室,她則一臉黑線地走進教室。
“這節課你們自習!”她悶坐了十幾分鍾,然後氣呼呼地坐在那胡亂地改作業了。
當然,賈麗琴的作業幾乎都是完不成,差不多都是欠交,她也是不去理會的。
賈麗琴成了她眼中的“後進生”,是個“班級累贅”。
她還是養父母眼裡的“累贅”,那一次“撿糖”後,她對零食有了真切的感受,終於,她從養母換下的衣服口袋裡抽了一張十元錢,這是她第一次“偷”,也是她第一次將錢親手觸碰到。
她拿一張十元的去小店買糖,那胖胖的當奶奶的老板娘同她家是遠親,一見那錢,雖知道“來路不正”,但還是問她:“買幾包?”
她真不懂能買幾包,就紅著臉低聲說:“全買。”
於是她得到了十小袋旺仔糖。
她的“破天荒”壯舉,一下成了“新聞”。
她有了這麽多糖,於是便有同學向她討好了,向她套近乎了,向她分糖了。
很快,一人一包,便分了九包。
她只剩一包了,又有同學圍了上來, 於是她只能一粒一粒地分,結果是一粒不剩,全分了!
雖然是她沒有吃到一粒,但她不後悔分給同學們吃,甚至還不後悔自己“偷錢”,因為,她體驗到了“不孤獨”。
半夜,睡得正香的她被養母拉了起來,問是不是偷錢了?
“沒有”她嚇得臉色變了。
“不可能沒有偷!你沒偷,我口袋的那十張十元的怎麽會少了一張?!”養母氣惱。
“我不知道。”她想不能招認啊。
“你!你給我嘴硬是吧?”她開始扭她臉了。
她哭了,太疼了。
“好了,明天還要乾活呢,明天再問吧。”賈富貴醒了,不耐煩了。
王寶珍想了一會,倒頭睡了!
第二天傍晚她賣菜回來,路上放學的學生見了她,便開始七嘴八舌地向她“告狀”了。
她回到家,見賈麗琴在寫作業(劉老師沒有批改過),便二話不說將她書本都扔了,大罵“我瞎了眼了,養了個偷家賊!……”
她還進了廚房,拿了竹筒做的鍋刷來扎她的手和嘴,邊扎邊罵:“看你還敢偷麽!看你這嘴還敢偷吃麽!看你自己吃了不夠,還偷去分給別人吃麽!……”
幼小的賈麗琴的手被扎出血點了,她的唇也破了……
丈夫回來了,見她還要扎,便說:“別扎了,扎破相了不好。”
她於是住手了。
“還敢不敢偷?!還敢不敢貪吃?!說!”她如母老虎似地逼問。
“媽,我不敢了!……”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