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李輔臣眼見火借風勢,越燒越旺,塵煙滾滾直撲敵陣,不由大喜過望。
他連忙一躍而起,帶領埋伏已久的士卒衝出草叢、蘆葦蕩,一馬當先向已經渡過蟒河的官兵殺將過去。
“敵襲,敵襲!”果然對面官兵驚慌失措, 一邊高喊著,一邊組織人手抵抗。
只是那蒲草、蘆葦最為易燃,一旦點燃便如滾滾洪水一般蔓延了過去。
當面敵軍雖然早已經布置了建議柵欄,列了軍陣,奈何卻忘了清理腳底下的草木,哪裡抵擋了火勢?
人常言:水火無情!
眼見大火已起,哪個不紛紛躲避火勢?
一時間官兵亂作一團, 徑直被李輔臣瞬間撕開了陣勢。
任憑當面官兵如何精銳, 上不能抵擋義軍的衝擊,下不能抵擋火勢的蔓延,哪裡還守得住?
隻被義軍殺得鬼哭狼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條簡易的浮橋早被火苗舔了,燒成了兩截,官兵退無可退。
有些實在是走投無路,隻好翻身跳入蟒河之中,試圖渡河逃生。
只是沒想到這蟒河水雖不甚大,泥卻十分深。
很多士卒跳入河裡以後,幾乎寸步難行,早被義軍一通弓矢彈丸伺候,成了活靶子。
“直娘賊!”牟文綬眼見麾下士卒遭如此屠戮,頓時心如刀絞、目眥盡裂,恨不能以身相待。
“來將何人,可敢通姓名!”牟文綬不由咬牙怒道。
“某舜王帳下李輔臣是也!”李輔臣一槍戳死了當面之敵,不由高聲笑道。
“他日若來尋仇, 且莫要認錯了,老子隨時奉陪!”
“好,咱們走著瞧!”牟文綬差點咬碎了牙齒,不得不放狠話道。
“走,咱們走!”
“將軍,那......那河對岸的兄弟......”左右親信不由遲疑道。
“聽天由命吧!”牟文綬也是個狠人,一咬牙道,“今日之辱,他日必將百倍奉還!”
牟文綬怎麽辦?
他也沒有辦法,如今雙方僅一河之隔,難道他還要眼睜睜看著袍澤被殺不成?
有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是卻已經心裡通透。
只有他走了,河對岸的官兵才會失去了抵抗希望,只有這樣才不會白白丟了身家性命。
希望你們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一念之差,牟文綬強忍著眼淚,斬釘截鐵道:“走,回去和朱軍門匯合!”
“是......”左右親衛聞言猶豫了片刻,這才弱弱的回了一句。
話分兩頭說,且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朱大典派遣牟文綬作先鋒官出發以後,又指揮鳳泗總兵楊禦潘、援剿總兵李重鎮及參將張士儀等先後渡過了瀦龍河,一路往西行去。
只是剛行了十余裡,迎頭撞上了剛剛敗退的副總兵牟文綬。
“什麽?不到半日功夫,就折損了千余官兵!”朱大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一千頭豬,賊人抓也抓不完啊!”
“軍門,恕末將無能!”牟文綬聞言不由痛哭流涕道。
“此次官兵奇襲孟縣,本是一條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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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末將剛剛趕到蟒河,就遭到賊人伏兵萬余人。”
“兄弟們苦戰良久,寡不敵眾,又遭遇火攻,死傷枕藉,還請軍門早作打算,以免為賊所趁。”
“什麽?”朱大典及其麾下楊禦潘、李重鎮及張士儀等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牟文綬的水平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本是施州衛軍戶,因軍功先後升任千總、守備、都司、遊擊、參將及副總兵之職。
先後參與平定安奢之亂、登萊之亂及收復鳳陽之戰,稱得上是軍功赫赫,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既然他都說“賊人擁兵萬人”,那依照“激戰不到半日功夫”就傷亡千余人的戰況來說,恐怕自己等人真的撞到賊人主力了。
怎麽辦?
可憐這些人哪裡,原來是副總兵牟文綬疏忽大意,以致被“賊”所趁,直到現在雙方猶在蟒河對岸激戰未休。
“要不,咱們原路退回去?”朱大典沉吟了片刻,不由試探道。
“軍門,此事萬萬不可!”朱大典話音剛落,參將張士儀連忙勸阻道。
“如今督師將麾下主力盡數托付給軍門,若是無功而返,豈不是遭朝廷斥責?”
什麽“遭朝廷斥責”?其實就是要被朝廷治罪的委婉說辭。
朱大典對此心知肚明,一時間也有些舉棋不定。
“軍門,我倒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牟文綬見狀,不由連忙獻計道。
“賊人主力要麽駐守懷慶府城,要麽剛剛渡過黃河。”
“既然如今我在孟縣遭遇賊人主力,那軍門何不揮師北上和督師合兵一處攻取府城?”
“若是府城已下,一則恢復宗藩,功勞不小;二則以此為根據,進可攻退可守,河內乃安。”
朱大典聞言一愣,不由驚喜道:“嘿,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那咱們就連夜北上,不取懷慶府,誓不退師!”
可憐平東將軍洪承疇自度萬無一失,卻不想戰場勢態瞬息萬變。
只因牟文綬、朱大典兩人一念之差,原本他以孟縣、懷慶府城和溫縣互為犄角形成的包圍網,居然出現了巨大的漏洞。
而就在朱大典擅自改動作戰計劃,引兵北上的同時,懷慶府府城之中,一場陰謀亦在醞釀之中。
在懷慶府府城內一處別院之中,正有十余人跪了一片。
其中一個一臉凶悍的壯漢,上前施了一禮道:“世子恩養我等數載,仗義死節就在今日。”
“好,我聽聞兵部尚書兼右督師楊嗣昌正領大軍駐扎在城外三十裡清化鎮,還請壯士滿飲此酒,引來大軍,裡應外合以破賊兵!”那世子不由大喜,連忙親自斟了一碗好酒奉上。
你道這世子何人?
原來他不是別人, 正是鄭王朱載壐的世子朱翊鍾。
那鄭王朱載壐素來昏聵,不理政事,鄭王府藩府大小事務皆把持在世子朱翊鍾之手。
這朱翊鍾為人生性貪婪狡詐,又目無法紀。
他平日裡不僅視人命如草芥,肆意攫取百姓的田產財物,而且還私自設立軍隊,打造兵器,招募爪牙,意圖謀反。
朱翊鍾這些年恩養的食客之中有十四人最得其歡心,個個都專橫跋扈,無惡不作,時人稱之為“四凶十惡”。
當初由於史文煥子應聘、應選二人協助,懷慶府府城陷落太快。
這朱翊鍾來不及逃出,這才躲在別院召集了三五百爪牙,暫且蟄伏。
只是剛巧這兩日城內人心惶惶,聽聞朝廷派遣兵部尚書兼右督師楊嗣昌率領十萬大軍“剿匪”,這朱翊鍾又動了心思。
“臣定不辱使命!”那面相凶悍之人,聞言連忙接過了美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碗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