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不再染血,是因為擦拭它的白手帕已染上了血,而後,輕輕飄落在林間的一攤汙泥上。那隻拿過它的手,拿過它,拿過刀,拿過酒,也執過劍,寫過字,作過畫,撫過琴,在國子監外,與大宋最頂尖的學子,手談一局。
他的氣勢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旺盛,與平日裡,那種微涼的冷淡不同。
在場諸人,除了路仲遠與程靈素兩人無人敢多看他,更無人敢與他說話。他們一個是性如烈火的當世劍豪,武功高強,行俠仗義,與“天下第一神劍”燕南天是多年好友,且秉性氣概有幾分神似。
另一個則是料事如神,冰雪聰明,世事如明鏡照心,素手芊芊,心思細膩巧妙,膽量不俗的醫道天才。
這兩人心智城府,氣度心態均是遠超常人,那些魔教女弟子空有一身武力,心性尚且不如程靈素這樣一個隱居山野多年的小姑娘。
路仲遠心驚蘇公子這一身功力之深,又欣賞他此時此刻的鋒芒畢露,意氣風發,不由讚道:“兄弟有這身內力,在武林之中已是第一流的人物。”說完,又是橫眉冷對,那些魔教女弟子,朗聲笑道:“終歸是邪不勝正。”
程靈素卻是眉間微蹙,嘴唇微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欲言又止,終是平靜下來,什麽也未言,隻用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著蘇子期,透出些疑惑關切的情緒。
見那人已收起了神兵利器,指間手上輕輕把玩著雪鳳冰王笛,白玉般的笛子在修長的手指間旋轉,兩者都是美的,但並非可欺,雖是眉如春山,長眉壓在漆黑如夜的雙眸之上,蕩漾出一片肆意瀟灑,神飛風越的色彩來,好看得鋒芒畢露,帶著輕慢和疏狂,以及一種充斥著孤傲和高潔淡漠的瀟灑無拘。
觀者不由一時間有點恍惚,很難想象,如此矛盾又隱隱相和的氣質,為何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與此同時,路程二人耳邊也傳來蘇子期的聲音,“路大哥,程姑娘,我傳一部心法給你們,等下你二人捂住耳朵,什麽聲音也別聽,只在心中默念這部心法,切記切記。還有,路大哥,你千萬護住程姑娘。”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戒點養氣,無私無為;
上下相顧,神色相依;
蓄意玄關,降伏思慮;
內外無物,若濁冰清;
塵垢不沾,俗相不染;
虛空甯宓,渾然無物;
無有相生,難易相成;
份與物忘,同乎渾涅;
天地無涯,萬物齊一;
飛花落葉,虛懷若谷;
千般煩憂,才下心頭;
即展眉頭,靈台清幽;
心無罣礙,意無所執;
解心釋神,莫然無魂;
靈淨歸一,氣協魄消;
水流心不驚,雲在意俱遲;
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蘇子期誦經的速度,非常快速,即使是程路二人側耳凝神,細細聽著,不敢遺漏一字半句。
那些縱馬疾馳的來人,已下馬奔行到了此處。
他們只見那人翻身躍上高樹,獨立枝頭的背影。
驚鴻照影,爛漫流離。
所謂神姿高徹,不染風塵,見之忘俗,大抵就是如此了。
大歡喜女菩薩門下的弟子約莫有二十多個,
也並非人人都是她的死忠,確切的說,她一死,這些弟子沒有一個肯為她拚命,已倒在路仲遠劍下五六個了,何必再多幾個?她們已然調整陣法,一個個並肩而立,圍住路仲遠與程靈素,仿若一堵堵肉牆,不留絲毫縫隙,不是為了別的,只是不敢松懈,也不知道蘇子期的想法。 白衣公子於數十丈高的樹上俯視諸人,以他的目力,也不妨礙他觀察這些人,不但面貌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行動舉止也是一般無二。
穿雲箭召來約莫百人,但都是武功不俗之人,行動之間乾脆利落,一半人佩帶細劍,腳步輕捷至極,另一半人應該是練掌上功夫的好手,硬朗十足。
說來好笑,這一幫人,竟然這樣相反,雖都是男子,但一派人陰柔至極,一派人陽剛之至,陰柔的男子不但舉止行走也隱隱透出一股陰柔,面相身材也是如此。
而陽剛一派的男子,掌法與身法,料想與蘇子期相鬥的中年漢子有些乾系。
這幫人雖然看著極為相反,但舉手投足之間的法度自成默契,沒有一起操練過一段時日,蘇子期是不信的。
正因為如此,他心中已然想到了某種可能,這個猜測實在有些可怕,但又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想殺韓相的人,現在又要阻止他救韓相的人……
莫非就是……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