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之中,眼前忽地升起兩股嫋嫋的煙霧,一白一灰,兩股煙像兩條活蛇一般,自兩旁向中央遊去,互相撞擊,同時嗤嗤的輕響不絕。
隱約見到左右各有一點火星。一點火星之後是那個老者,另一點火星之後是那駝背女子。兩人各自蹲著身子,用力鼓氣將煙霧向對方吹去,自是點燃了草藥,發出毒煙,要令對方中毒。
靜夜之中,這情景詭秘驚心,夜梟咕咕的怪異鳴叫,在樹上枝頭有一聲沒一聲的回響,林間幽冷,夜色晦暗,老者與駝背女子的鬥毒凶險,更讓人不寒而栗,他們在暗處看著,那個瘦瘦小小的姑娘仍是靜靜握著蘇子期的手,這病公子的手不算很大,修長白皙常年冰涼,但姑娘的手太小了,柔嫩纖細,嬌小得像是十一二歲女童的手掌,公子的手可以完全握住,但現在是姑娘在握他的手。
他們的手都不太暖,握著也是溫溫涼涼的感覺,但肌膚相近,自然而然就有暖意從雙手相握處傳導開來。
兩人吹了好一會,林中煙霧瀰漫,越來越濃。突然之間,那老者“咦”的一聲,抬頭瞧著先前釘在大樹上的那張紙箋。
那紙箋微微搖晃,上面發出閃閃光芒,原來是寫著發光的幾行字。那夫婦二人也大是驚奇,轉頭瞧去,只見那幾行字寫道:“字諭慕容景嶽、薑鐵山、薛鵲三徒知悉:爾等互相殘害,不念師門之誼,余甚厭之,宜即盡釋前愆,繼余遺志,是所至囑。余臨終之情,素徒當為詳告也。僧無嗔絕筆。”那老者和女子齊聲驚呼:“師父死了麽?程師妹,你在哪裡?”
‘她果然是藥王門人。’一句程師妹應了蘇子期心中的猜測。
程靈素輕輕放開蘇子期的手,從懷裡取出一根蠟燭,晃火折點燃了,緩步走出。老者慕容景嶽、駝背女子薛鵲都是臉色大變,厲聲道:“師父的‘藥王神篇’呢?是你收著麽?”程靈素冷笑道:“慕容師兄,薛師姊,師父教養你們一生,恩德如山,你們不關懷他老人家生死,卻隻問他的遺物,未免太過無情。薑師兄,你怎麽說?”那大漢薑鐵山受傷後倒在地下,聽程靈素問及,抬起頭來,怒道:“小鐵之傷,定是你下的毒手,這裡一切,也必是你這丫頭從中搗鬼!快將‘藥王神篇’交出來!”程靈素凝目不語。慕容景嶽喝道:“師父偏心,定是交了給你!”薛鵲道:“小師妹,你將神篇取出來,大夥兒一同觀看吧。”口吻中誘騙之意再也明白不過。程靈素說道:“不錯,師父的‘藥王神篇’確是傳了給我。”她頓了一頓,從懷中又取出一張紙箋,說道:“這是師父寫給我的諭字,三位請看。”說著交給薛鵲。薛鵲伸手待接,薑鐵山喝道:“師妹,小心!”薛鵲猛地省悟,退後了一步,向身前的一棵大樹一指。程靈素歎了口氣,在頭髮上拔下一枚銀簪,插在箋上,手一揚,連簪帶箋飛射出去,釘在樹上。
她這一下出手甚是乾脆利落,手下功夫很穩,並非真是不通武功的貧弱幼女,蘇子期先前就道她不是尋常的鄉間姑娘,要是再會一點兒武功,以她的心智膽色,當是江湖上出眾的俠女,未想這一點成了真。
借著她手中蠟燭的亮光,眼見箋上寫道:
“字諭靈素知悉:余死之後,爾即傳告師兄師姊。三人中若有念及老僧者,爾以藥王神篇示之。無悲慟思念之情者,恩義已絕,非我徒矣。切切此囑。僧無嗔絕筆。”慕容景嶽、薑鐵山、薛鵲三人看了這張諭字,面面相覷,均思自己隻關念著師父的遺物,對師父因何去世固然不問一句,更無半分哀痛悲傷之意。三人隻呆了一瞬之間,突然大叫一聲,同時發難,齊向程靈素撲來。
這時,眼見薛鵲的雙掌已拍到程靈素眼前,不知從哪裡閃出一個白衣人來,他這一下身法動靜,可謂縹緲無蹤,如夢似幻,快到讓人根本看不清腳步動作,更不知道他是何處來的。
薛鵲與薑鐵山手上勁力尚未觸及程靈素周身,就覺有一股沛然不可匹敵的真力生生壓製住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