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爸的朋友名聲不好,但他卻把他的房子借給我們家住,沒有收過房租。即便收過房租,這些都不影響,我小時候住在他家的那些快樂無比日子。
那時,我家有一頭羊,我媽總讓我們兩個上了學的姐姐輪流放羊,而我和我弟那是還沒有上學,像兩個跟屁蟲似的,跟著我姐姐們,有時她們會很厭煩,我問東問西,但是放羊的時候不會。
我和我弟陪著她們一起放羊,如同探險家般其樂無窮。那時,大人還沒有發現青龍嶺的旅遊價值,便被我們發現了。它是豐富的,自由的,平等的,開放的和包容的。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兩排茂密皂夾樹下散步,拾皂夾,撿材火,割草喂豬羊,折野棗挖羊萘萘……青龍嶺是我童年回憶裡的天堂模樣。
那時,我腦子裡每天有無數的問號需要我去探索,青龍嶺便是我前往探索的絕美地方。許多有趣的故事,便是我在青龍嶺玩耍的時候發現的。
比如為什麽青龍嶺叫青龍嶺?為什麽有那麽多的洞?為什麽房子後有那麽多亂石頭?為什麽種那麽多皂夾樹?為什的有一個奇特的空房子?為什麽中間有一個方形的坑?為什麽兩邊流著河?為什麽會長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如果我爸在家,他會認真地耐心地解答我腦袋中浮現的一個個的問號。而我媽決不會,她總是不耐煩地樣子,急著做飯,急著喂豬,急著洗衣服……似乎總是趕追著時間,怕耽誤了下一趟什麽似的。
還沒等我向她提問題,反而會問我,今天給羊把草割完了沒?撿了多少材火?羊兒吃飽了沒?怎麽又把衣服弄髒了?怎麽又把衣服弄爛了……你倆快點把羊奶喝了。
當我開始聽懂大人的話時,我便開始不喜歡喝羊奶了。他們會說羊奶有騷味,羊羔會跪著吃奶……而我兩個姐姐和我弟都不愛喝,可以少喝一點或者拒絕不喝,而我耐不住我媽誇我一句,“毛毛最乖了!”,“毛毛從小喝羊奶長大的”,“毛毛是羊滴娃”……便咕嚕咕嚕把剩下的全喝掉了。實際上,我聽懂我媽的話後,便開始不喜歡喝羊奶了。
我更喜歡春天在青龍嶺上,折皂夾樹的青刺,剝了皮吃。夏天折蛇梅,黑豆豆,秋天能吃的東西就更多了,最愛的就是酸酸甜甜的野棗,可好吃了。
有一次,我和二姐去放羊,光顧著折野棗,老母羊帶著小羊羔不知道跑哪去了,四處找怎麽也找不見了,急得我二姐哭了起來,不敢回家,一直在青龍嶺旁的山溝裡找。我趕緊跑回家告訴我媽,“媽,我二姐把羊弄丟了”,我媽拿起掃把便抽起了我。
“讓你倆放羊,你倆幹什麽吃的!”
……
我疼哭了。
然後,我媽讓我把我二姐叫回來,她去找羊了。
哈哈……我的媽呀,我後來想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我給我媽說是二姐把羊丟了,我媽要把我狠狠的打一頓。而二姐沒有被我媽打,為什麽哭了。
老母羊跟小羊羔丟了以後,我二姐急哭了,我沒有哭,後來被我媽打哭了。好幾天,找不到羊了,也放不了羊了,沒有事可乾,青龍嶺也去不了了。
可是酸酸甜甜的野棗還等著我呢,耐不住幾天性子,趁著我媽沒在家,我又跑到青龍嶺折野棗吃去了。後來,我便隻記得我媽打了我一頓,因為我說,“我二姐把羊弄丟了。”
再後來的事,都是聽我媽講的。我和我二姐因為貪玩把老母羊和小羊羔弄丟了,她出去找,聽村頭的人說,看見鄰村的傻子把我家羊給牽走了。
我媽去鄰村傻子家去要羊,連門都沒讓進。把在縣城打工的我爸叫回來,一起去鄰村要羊去了。
傻子家也很窮,有一個瞎眼的老媽,一個癱瘓在床的父親,窮的連一張坐的椅子都沒有,都坐在炕上,穿的不知是髒還是黑,整個袖子衣襟前後都油光油光的。
傻子有一個大哥也是傻子,兩個人一米七八的個頭,都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嗚嗚啦啦的,說個話唾沫星子濺人一臉,就是不還羊。
一家四口異口同聲說,“羊是埃屋滴”,“是埃屋撿來滴”,“撿來的就是埃屋滴”……這幾句話翻來覆去倒騰著說。
在我媽眼裡,我爸年輕時是個二杆子,也不知道輕重,氣得他火爆的脾氣,把人家兩兄弟都打了一頓,大傻子不知是打的還是嚇得,癱坐在地,當場就尿了。
我媽一看,這情況不對勁,再打下去要出人命。趕緊攔住了我爸,最後,倆人給了傻子家一百塊錢,把老母羊牽回來了,小羊羔賠給人家了。
還有一次,我也是因為羊的事情,被我媽打了一頓。那是我跟我大姐放羊,我在青龍嶺旁的垃圾堆裡,撿到一包未開封的過了期的醫用注射液,我看見過我媽用針管給我家生病的豬打針的畫面,所有我突然萌生了當醫生的念頭,然後我給我大姐說,“我們把這注射液注射給羊,看羊有什麽反映。”
我大姐說,“沒有注射針管。”
我說,“家裡有,我去拿。”
沒等我大姐再說什麽,我便興高采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跑回家去了,因為我心中有了一個夢想,我要當醫生。
回家的時候,我媽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洗衣服。我將我媽給豬注射液體的針管裝進了口袋裡,躡手躡腳地準備在我媽眼皮底下蒙混過關,跑出去。我媽叫住了我,:“口袋裡裝的啥?”
“沒……沒什麽!”,我說。
“掏出來看一下!”我媽命令道。
我楞楞的,當時,心理感覺貌似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我沒有掏。我媽走過來,從我口袋掏出了注射針管。嚇得一驚,問我,“你拿這幹啥用?”
“我大姐讓我回家拿的!”我辨解道。
“你大姐讓你拿注射器幹啥用!”我媽吼叫。
我嚇了一大跳,小聲說,“把液體注射給羊”。
“啪啪啪啪……”只聽我媽拿起還沒有來得及洗的衣服,“啪啪啪啪……”幾十下子,衣服全落在我身上的聲音,衣服沒有掃把打得疼,但是,衣服的紐扣落在沒有穿衣服的皮膚上是真疼。
嘴裡念叨著,“你大姐讓你拿,你姐讓你拿,你大姐讓你吃屎,你去不?”
我沒有哭,我只是疼得落了眼淚。
當時,我真的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就是我大姐讓我拿的,我媽又打了我。
我沒有敢再問我大姐,我想她一定會說,“你傻呀,你不會偷偷滴,不被發現呀……”。
況且,我媽說這麽難聽的話,我一個人聽見就好了,我便沒有告訴我大姐。
我大姐回來,反問我,“你怎麽沒有拿注射針管。”
我說,“媽不讓我拿。”
“媽,能讓你拿才怪了。”我大姐笑了,我有一種被大姐噱弄的感覺。卻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麽不能把沒有開封的過期的注射液注射給羊身上。
在我的童年裡,我想做一個當醫生的遊戲,而產生了一個想當醫生的夢想,在被我媽一頓暴打以後,就再也沒有想過當醫生了,連當醫生的遊戲也沒有做過了。
我童年還有一件事,我媽打了我,讓我記憶猶新。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們姐弟四個都特別能吃,什麽能吃我們都想吃,我媽不讓我們吃,我們就開始偷吃,為此我沒有少挨我媽的打。
有一次,我媽將油潑辣子鎖在她的房間,不讓我們吃。我大姐想吃,然後慫恿我從門上的窗框鑽進去把門打開,我說,“我不敢,會被媽發現。”
然後,我大姐鄙視我,“膽小鬼。”
她又慫恿我二姐從門上的窗框鑽進去把門打開了。她倆把油潑辣子用紙包了一點出來,夾鍋盔吃。
那一次我真的沒有吃。
結果,包油潑辣子的紙也不知道扔遠一點,被媽媽回來發現了,媽媽一口咬定是我偷吃了油潑辣子,狠狠地打了我一頓,說:“你這娃不得了,都會翻門偷吃了,長大還想上天呀。”
我哭著說, “不是我,是大姐和二姐。”
“你還狡辯,除了你,還有誰,翻過咱家門。”我越解釋,我媽打得越厲害了。
我才想起,之前不久,她把房門鑰匙鎖在房門裡,就是我自告奮勇地爬窗戶給她拿出來的。
後來,我媽又把我大姐,二姐都打了一頓,我便只是哭,不再解釋了。
然後,我媽把碗裡的油潑辣子又用紙包了一些,給我並嘲笑著說,“你這麽愛偷吃,給你吃。把這些吃完!”
我沒有再解釋,然後含著眼淚吃完了。
那一次,讓我懂了一個道理,解釋也沒有用,只會讓姐姐們跟著我一塊受到懲罰,這樣,我便更加不討人喜歡了。
從那以後,我便不會解釋了。
我童年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一件事,爸爸在家裡的時候,總是誇我最聰明了。可是媽媽為什麽,誇我聰明,還老打我。大姐二姐總是聽到我的問題,都會說,“你傻呀。”
後來,我看了阿來的《塵埃落定》以後,我才發現,我的確是個傻子。媽媽說我聰明,還老打我,是恨鐵不成鋼,爸爸誇我聰明,只是鼓勵我而已。大姐二姐說我傻,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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