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家門口時碰見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很是熟悉,我隱隱約約覺得我對他有著強烈的愛意,可是卻說不清楚他到底是誰。隱約中我聽到一個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是我母親的前夫(這個猜想有違事實,因為我父母從沒有離過婚),是我爸,我的初戀男友阿俊。”
夢中從體型上看,最可能是父親,可是為什麽我會給他灌輸另外的兩個身份呢,我母親的前夫,可是我父母從那來沒有離過婚。我想這是基於夢的邏輯。
還記得我在第一段中分析道,我母親消失了,可能是我詛咒她死掉了似的。這便給了一個更合乎倫理道德的解釋,她和我父親離婚了,我也可能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她的消失與我無關,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
而阿俊哥的影子在我的夢中出現讓我再次相信我曾經對他的愛慕是實實在在的的感情,失戀也是實實在在的痛苦過。
那是我快過第二十二個生日之前的一段時光,寒假期間,我和十幾個校友一起去南方打工。在那段艱辛困頓的日子裡,我愛上了大我五歲的阿俊哥。十七八米的個頭,深陷眼,高鼻梁,厚嘴唇,額骨突兀,肌膚白淨,棱角分明。持一腔安徽調普通話,很磁性的男中音。
每天早八點晚八點的黑白生活,枯燥乏味的生產線作業,重複著機械的插件插件插件,疲憊的自我安慰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我開始期待每天八點看見他的臉,視線無時不刻尋覓他的身影,看不到心神不安,看著他笑也莫名其妙的傻樂。吃飯時,隔著遠遠的人層尋找目光的交流。以至於忘記了吃飯,一個寒假體重竟減了十斤。
愛情,真是一個可以創造奇跡的力量。喜歡這說不清楚到底為了什麽的感覺,大概從第一個周末加班開始,一種奇怪的情緒就油然而生,闡釋著他的每個表情,每句言語,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寒假打工的大學生,往往要承受更多的身心折磨,而我們這些人,遠離家人,遠離朋友,遠離著熱鬧溫馨的年夜,獨自在異鄉無依無靠,無地述說孤獨寂寞淒涼。
難道只是為了圓一個小時候在內心萌芽著的對溫暖的南方的夢。地地道道的北方女孩,耐得了零下二十幾度的乾冷,卻適應不了南方冬天到處潮濕的陰冷。北方的冷像北方的漢子,冷的那麽純脆,那麽直接,無需設防,不必設防。
記得有一次,過年加班期間,南方既然下起了大雨,這是在北方很少見到的。
春天來過了嗎?一場雨幾乎晃忽了我的認知。明明記得昨天去吃早飯還驚喜院子一種不知名的粉白色六瓣花的含苞待放。怎麽這場雨就洗刷了冬天,急匆匆的告別春天?出門忘了帶傘,穿過常年墨綠的幾顆大葉女楨,珠子大的雨滴落在厚重的外衣,才真切的感知原來在南方。
在異鄉,才會懂得什麽叫思鄉,才會懂得最是明月故鄉圓的心境。才會突然明白很多曾經讀過的詩文。
喜歡上阿俊哥後,越發的注意自己穿著打扮,衣食住行。不在沉溺在對家鄉人的思念,積極的過著眼下的生活。車間裡,從未停息的機械隆隆作響,我的耳膜也日夜翁翁的響。睡不好吃不好,甚是難過。阿俊哥,三個字,卻成了治愈我一切不良情緒的精神良藥。
以至於後來離開時我發瘋似的想他,扣扣上打擾他,竟告訴他我喜歡他。一度小心翼翼見面都害怕說話的人,竟對一個自己根本一無所知的男人說,
我喜歡你。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是怎麽發生的,事後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這讓我不禁重溫起那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時光。 在工廠,暑假工很是尷尬。這些人往往都是學生,中專大專本科大學生,也只有這些群體中的人大概才願意在別人都回家過年時遠走他鄉為工廠填補空缺。
加工製造型工廠勞動密集型產業,無需精湛的技術要求,豐富的生活歷練和能力,初中文化識字認得ABC的大媽大嬸大叔上手即會。
而我們這些暑假工也只不過是工廠的備胎,大型工廠往往不會介意暑假囤積些勞力無處可使,因為按時完工的信譽才是工廠的立根之本。
而過年,大量的員工流失轉業不按期返工讓工廠無法開線生產,對於公司來說損失慘重。但對於我們這些學生來說,一次外地打工吃穿住行基本水平保障不低於七八百,這還是得在公司包吃住的情況下。工期視學校放假而定(三十到四十不等),沒有特殊情況還得除去除夕五天假期,平時周六周日也不一定會讓你加工。
這樣算下來,一個月你也就能賺個一兩千塊。所以可以加一個周末四百塊班是我們這些暑假工的榮譽。我是當時一起去的同學裡唯一一個第一周周末加班的女孩,這讓我有著莫大的榮譽。 而當時阿俊哥就是管我們操作工出勤生產的線長。
有一天負責在電路板插一個半導體插件,沒有認真看圖的方向,一整天一千六百多個都插反了。收工時,監測員把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對了一下,才發現有問題。他跑過來大吼道,“你今天一天都這是這個方向插件的嗎?”
我說:“對呀。”
阿俊哥:“你搞什麽?誰教你的,你認真看過作業指導書沒有,誰教你自作聰明不按作業指導書瞎搞。一千六百多個,都是這樣插的呀。這麽大的事故就是扣了你我工資都賠不起,我就想不來這麽簡單的事,你還是個大學生,瞎搞,腦子整天再想啥。”
我頓時嚇蒙了。“這麽大的損失,我若賠不起是不是要坐牢,怎麽辦?”我心裡想。
”已經全錯了,你罵我也無濟於事,你說接下來怎麽辦?“然後我說。
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怎麽就可以那麽淡定的呢!沒有被嚇的呆若木雞,不言不語。反而在他生氣時,靜若流水,不卑不亢。
後來我才發現在重大事故面前我裝深沉裝淡定的本領是極好的。其實我的內心裡比他害怕甚至十倍二十倍。
”怎麽辦,能怎麽辦?去問問工程師看能不能補救“他略有所思的像呵斥著我,亦像問自己。
然後,他令生產線停了,去找了工程師。回來後大喜,“說沒事,就按你插得方法插,工程師說實際上我們這樣插件,才是廠家要求的。作業指導書上的印製有問題。不過沒關系,這個插件反正都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