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晨天氣不太好，老天爺開始作妖，天空灰蒙蒙的，陰天、濃雲、外加一股子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妖風，大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架勢。

　　王老頭騎著自己的二八大杠自行車晃蕩在熟悉的林蔭小路上，車把上掛著的皮蛋瘦肉粥早已涼透，銅鈴被瀝青馬路上的坑坑窪窪顛得陣陣發響，但他卻無暇顧及，騎車不注意，甚至有幾次騎進了機動車道，擺明了心事重重。

　　高三(4)班這次的模擬考有6人擠進了級部前五十，本來是一件挺高興的事兒，但王老頭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昨晚他與王麗一起“惡補”了十幾遍成績單，兩雙近視眼幾乎在一夜之間各自提高了100度，手機屏幕都快被戳出泡兒來了，顯然不是鋼化膜，但老兩口卻一直接受不了那件讓人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

　　諸葛大力全班第一，級部第一，團滅海山一中之後，剛來江城一中便把芸芸眾生穩穩地踩在了腳底下！

　　王老頭看到她的名字時樂的都冒鼻聽泡了，但這個笑容卻在10秒過後驟然僵住。

　　全班前五是意料之中，但那個全班第6、級部排名第48的“陳毅”又是什麽鬼?

　　陳毅，這個名字不知道有多少個日日夜夜被王老頭無情地打入了冰冷的深淵，甚至十八層地獄，可這小子卻突然冒頭，並以一種類似於殘血壓縮突然開大的哈撒給姿勢順利拿下了整場比賽的最佳五殺！

　　逆境翻盤，水晶炸裂，以至於王老頭昨晚做夢的時候都忍不住大喊了十聲“臥槽”！

　　750分的卷子，陳毅居然拿下了570分！

　　除非他開了掛，否則絕不可能拿到如此高的分數！

　　“難道他作弊了?他的同桌是諸葛同學，會不會……”

　　“作弊”兩個字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縈繞在王老頭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以至於他騎車進校門的時候，差點撞到站在那裡的門衛劉大頭。

　　“哎吆，王老師，您慢點兒。”劉大頭攔下了王老頭的自行車。

　　“額……劉師傅，抱歉抱歉。”王老頭回過神來。

　　“呵呵，不打緊，王老師，您今天怎麽沒有開車來呀?”

　　王老頭撓了撓頭:“節能減排，低碳環保，保護環境，從我做起。”

　　劉大頭:“……”

　　……

　　周三的早讀正好是王老頭的課，同時也是他公布模擬考試成績的時刻。

　　本來面對班主任的課學生們都很緊張，再一公布成績，就更緊張了。

　　全班同學正襟危坐，沒有了往日的打鬧，沒有了往日的睡覺，端端正正的樣子絲毫不亞於頭一次去見自己的老丈人。

　　刺激！

　　“報……報告！”

　　如果說理科班的必修課有六門的話，那陳毅的必修課顯然要再加上一門——遲到。

　　突兀的身影站在門口，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得王老頭直嘬牙花子，理了理髮型，推了推眼鏡，歪著腦袋苦思冥想，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高三(4)班的全班第六怎麽會是這麽一個不堪入目的異類。

　　怎瞧怎覺得別扭。

　　“進。”

　　王老頭都懶得罵了，隨意地伸了伸手，示意陳毅進來。

　　入座，放下書包，剛剛考完就開始懈怠地看漫畫，典型的三分鍾熱度。

　　“啪！”

　　“停！”

　　王老頭拍了拍手，暫時打斷了早讀，開始進入正題。

　　“同學們，

本次的模擬考試成績出來了，題很難，不過我還是要宣讀一下。”　　話音一落，全班同學的心立刻都提到了嗓子眼，遭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覺。

　　手拿成績單，王老頭先是在過道上來回踱步，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跡……

　　靠，哪兒來的BGM?

　　拿起成績單擋住臉，遮擋表情的同時似乎又暗藏殺機，王老頭很會給學生營造最緊張的氣氛，有著20多年教書經驗的他，在這方面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

　　“咳咳，首先，第一名，諸葛大力同學，總成績735分，穩居全班排名第一，全科成績六門第一，級部排名第一，總成績超越級部第二35分，請大家熱烈鼓掌！”

　　王老頭聲音洪亮，公布第一名成績的時候臉上笑靨如花，嫁閨女也不過如此了。

　　735分！

　　成績一出，全班轟動。

　　“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全班有近三分之二的同學都不由地回了回頭，目視著坐在後排那裡的短發女孩，心中充滿了佩服與驚訝。

　　“嘖嘖，735分，這尼瑪妥妥地上清華啊。”

　　“牛逼牛逼！”

　　“這腦子簡直無敵了，扣掉的15分，該不會是語文和英語的作文吧?”

　　“嗯，對，也有可能是閱讀理解。”

　　“這……這還學什麽?藐視眾生啊。”

　　……

　　竊竊私語中充滿了讚揚，考試就是如此，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心裡最不痛快的，當屬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劉迪，以往每次考試成績下來之後，王老頭第一個念的必定是她的名字，可是如今，這風頭卻被諸葛大力搶了去，沒有了鮮花與掌聲，強大的心理落差自然不言而喻。

　　“第二名，劉迪同學，總成績655分，級部排名第9名。”

　　655分，與諸葛大力足足相差了80分！

　　“第三名，王菲同學，總成績627分，級部排名第18名，王菲同學進步了啊，終於進入級部前二十了。”

　　“接下來是第四名……”

　　……

　　很快念完了全班前五，神奇的是，一流水地全是女生，王老頭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帶的是不是文科班，直到陳毅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全班第六的位置上， 他明顯有一段略長的卡殼時間。

　　陳毅。

　　是念，還是不念?這是一個問題。

　　這名字太突兀了，一旦念出，勢必會引來一場驚天動地、山呼海嘯般的腥風血雨！

　　“咳咳！”

　　乾咳了一聲，王老頭忽然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堵，急忙喝了一口水，緊捏著成績單的手開始不停地發抖，臉上的表情，更是神似於剛從急救室裡走出來、面對焦急等待的家屬很是無力地說上那麽一句——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明明是一匹黑馬，但王老頭總感覺這匹黑馬在比賽前打了興奮劑，考試成績很是虛幻，實在拿捏不準。

　　可再拿捏不住，他還是得念，在學校那些所謂的領導班子沒有提出異議的情況下，捏在手裡的成績單，就是不爭的事實。

　　“咳咳，第六名，陳……”

　　“咳咳，第六名，陳……”

　　王老頭，加油！奧利給！

　　“第六名，陳毅同學，總成績570分，級部排名第48名！”

　　“哈?”

　　名字一出，滿座啞然！

　　除了驚訝地張大了嘴，全班同學似乎都沒找到自己的聲帶。

　　呆了。

　　說準確一點——目瞪狗呆！

　　四月初的風其實並沒有那麽強烈，但誰讓今天是陰天呢?

　　四月是你的謊言，有四月一的愚人節，但今天顯然不是。

　　如果王老頭現在是在開玩笑，那這個玩笑開得也忒大了點。

　　(ps:感謝“君往回返”大佬的打賞，十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