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破院落,落葉紛然。
“明生,我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柳書琴卻徒言,眸若星辰,直視明生。
“這,書琴……”
劉明生無言。
“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是,我忍不住了。明生,我們一起學習,一起修行,一起成長,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開心。我害怕失去你。所以,跟我在一起。”
柳書琴柔目緊逼。
金月於拐角處,聽聞其聲,心臟驟緊,渾身僵硬。那幾乎讓她窒息的自卑與酸澀又漫上心頭狠狠纏繞。
“對不起,書琴,你知道的。我心裡,有人了。也不瞞你,就是金月。我之前隻當你是好友。”
然,劉明生言。
金月頓時由澀生歡,不覺眼眶盈濕。
“我知道,她對你對有救濟,你重情重義,不願負心。可明生,有時候,恩非即是愛,若你於我一起,我們可以豐厚錢財回報與她。還有,我猜,你應還未知,你奶奶患了‘白髓之疾’吧?方才吃飯,我觀神色,她應還未告知於你。我是真心想跟你一起,我家那邊,你亦勿憂,終身之事,唯我自主。你若於我在一起,可平步直升,亦可救你奶奶。我知道,於你突然,你需要時間考慮,我便先走了。”
然,此時,柳書琴卻又言。
一語驚雷,天塌地陷。
劉明生已然驚呆,傾聽的金月亦呆然。
‘白髓之疾’,劉奶奶,竟患上了此等病疾。
此,乃非常之症,雖非絕之患,仍可醫救之,然花費極大。可以他們之積蓄,如何承受得起?明生重情重義,最孝尊長,他又該如何抉擇?
為什麽,相愛,這般難;為什麽,生活,這般難;為什麽,我們,終究仍是要離分麽?
金月觀前者,默然望背影,默然之影背,亦背身默然。
…
滿街驚懼,萬眾愕然。
大家都沒有想到,蘇乙竟如此回言。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不知天高地厚啊,不知天高地厚!這可是莫金虎啊,那一雙鐵拳下,有多少冤魂?多少人寧願靡費千金,亦不願觸其拳芒,這老弟,竟為了一百銀幣!瘋了!”
神棍孩童老者‘羅大仙’,此時亦不可置信地瞠目,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話語,心中則在不斷狂吼與歎息。
雖他通過先前接觸,早便有所猜測,知曉蘇乙之擇,然此刻,真正聞之,且,凶悍威煞的莫金虎就站在那兒!他亦是不由有種天旋地轉之暈眩感。
其實經過先前之接觸,他覺得蘇乙還是蠻好的。雖腦子有些不太正常的感覺。
還給了他是個銀幣呢!
畢竟拿人手短,他內心是不望,蘇乙會喪命於此的。然,他先前已多方勸阻,卻仍舊阻止不了。能怎麽辦呢?此時也只能裝作不認識蘇乙。
“打一拳,一百枚銀幣,他是認真的?他瘋了吧?真的,要錢不要命嗎?而且,若做其他人的生意,也就算了,這可是莫金虎啊!”
燕兒也震驚不已,呆滯當場。
“要錢不要命!要錢不要命啊!這位老弟,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他是外地來的,不知曉莫金虎的可怕?一百銀幣,換莫金虎一拳,你拿了錢,有命花嗎?我此前聽說,普通高手,在莫金虎拳下,甚至一拳便身軀炸裂!”
老李頭亦是驚懼不已。
“哎,又一個生命,要在莫金虎手下終結。然,要怪也怪你自己貪財不要命。
雖我亦參與其中,可,莫怪我。誰讓你惹到了莫小寶呢。” 張氏豪猥瑣於一旁,眼底卻流轉心思。
“我什麽時候,能跟虎爺一樣厲害,就好了!這傻子,他根本還不知道,現在他面對的虎爺,是什麽可怕的存在吧?”
張二狗則崇拜看著莫金虎。
…
“那怪人,先前立了條幅,說要賣打,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他竟玩真的?”
“一百銀幣一拳,他可真的敢開價啊!哈哈,現在好了,有錢的人來了,不過,在莫金虎拳下,我看啊,他這是有錢拿,沒命花!”
“這就是妄圖不勞而獲的下場!不好好勞作,不好好學藝,不好好做人,想著投機取巧,便是這般下場!都是他自己做的孽,能怪得了誰?”
“如今就算是他不想做這生意了,看這架勢,莫金虎亦是不可能讓他安然退走的了!”
“為了錢,竟拿命出來賣!真是要錢不要命啊,瘋子,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人!”
其他圍觀行人,未曾與蘇乙有所接觸,一個個此刻亦是議論紛紛。
一些本就於周圍行販擺攤者,更是感歎連連,感慨不休,搖首晃腦,或是同情、或是看戲、或是幸災樂禍。
…
同於此時。
一輛馬車亦停至西街一角。
一截玉手,輕掀其簾,婀娜倩影,隱約其中。
“掏錢,任打?任砍?任殺?竟有此種要錢不要命之人?莫金虎此次來此,便是為了他麽?”
聞莫伯匯來之信息,雲裳秀眉微蹙,頗為訝然,頗為驚異,頗為感趣。
“莫金虎,一身金石蠻功,可強悍非常,一拳祭出,碎鋼破鐵!此人,若是江湖騙子,那此次可便慘了。不過,也許,是早已身患絕症、命不久矣之人,為了家人,故意如此,拚去性命,換取一些錢財。不過,以賤民之命,能以此法,換取一百銀幣,於他來說,已然是一筆不錯之買賣了。”
莫伯坐於馬車之前,遙遙望於前方之況,微微側首與車中言。
“世道艱難,人心不古。錢財動人心,富貴催人死。這也是那些姐妹們,想要我死的原因。都在人世間,都在世俗裡,都在紅塵名利中,都是掙扎求存罷了。誰又能超脫世俗呢?沒人。”
雲裳則是不止想起了何事,搖首,輕歎。
“那個賤民,如何能跟小姐您比呢?小姐,您與他,有本質的不同。地上的螞蟻如何能與天上的星辰相提並論?”
莫伯則道。
“看。若莫金虎真有本事,待喧囂落,立找機會,攬招而來。”
然,此時雲裳已無興致繼續多言,僅是道。
“是。”
莫伯則應。
…
小攤前。
“尤香姐姐,你渴了吧?我去前邊,給你買一杯解暑涼茶。”
一身材瘦小、短發花白、面上蒼老、皺紋深深的小男孩兒,與尤香說了一句,便撒腿跑開了。
“阿寧,你別亂跑。”
尤香忙活著,口中則喊。
“我很快回來!”
然,小男孩兒撒退便跑開了。
其平日與其母,常年混跡此間,於此地定然熟絡,她便亦未曾跟上去。
…
“你不該跟著來的。”
尤為戴上了鬥笠,面紗遮面,立於街角,遙遙窺望,雜亂人群,與身邊一布衣青年言。
“無事,我易容之術,造詣不低,沒人能認出我。且,我想親眼目睹莫金虎死!”
待布衣青年開口,卻是沈風臨之聲。他望著那人群中的莫金虎,眼眸之中,眼瞳深處,隱約流轉,濃烈恨意。
“你太執著了。有時候,太執著了不好。”
尤為聞言,歎息一聲。因,隱約之間,飄忽之下,於前者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今日莫金虎仍然帶了不少人,莫倉促出手,先伺機而動。若無十分把握,可再另尋時機。”
沈風臨則僅是道。
“為什麽我妹妹也過來了?沈風臨,你搞什麽鬼?”
尤為聞言,不願回答,他之所為,乃是不求退路,一往無前。動手之事,到了此時,此種時刻,自有分寸。正要前去,混入人群,然於此時,他眼眸一縮,臉色一變。
“什麽?小香,她來了?在何處?我差點忘了,她先前請假,說獨自一人帶著孩子、於紅楓鎮生活的、現在在賣小吃的、以前的一個漆廠工友,生病了,要過來幫其出攤。我沒在意,便同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
沈風臨亦是臉色一變,眸光一轉,巡視之間,果然看到那另外一處雜亂人群中,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正系著圍裙忙於街側一個小餅攤後。
“如今機會難得!不能久拖!然, 我一旦動手,目標若死,勢必大亂,鐵拳幫可能會震怒!遷怒於周遭之人!速速帶她離開!”
尤為冷聲。
“只要我還活著,她便不會有事。”
沈風臨認真言畢,與其分離,驅身而去,行往她處。那尤為則是悄無聲息,混於人群,如石沒水,消失不見。
…
“很好,很好!不管是虎是豹,只要掏錢,那就任打!講規矩!既然你講規矩,那就好辦了。我不需要把事情辦得那麽難看。既然你講規矩,那我也講規矩,就按你的規矩來。來人,錢,一百銀幣,給他。都是現銀。你數數。”
莫金虎聞言蘇乙所言,亦先是詫異,再是笑以言。
揮手之間,便有其下屬,取過一沉甸之銀幣之袋,將其一拋便扔向於蘇乙。
他是故意想看其得到錢財之後的悅喜之情。
如此一來,等一會兒,他一拳終結其生命時,才會更加有所感爽。
“不用了。數起來太麻煩了。而且,我相信你,你不是會在乎一兩塊銀幣之人。不用過多廢話,錢,你已付。現,你可打我了。動手吧。”
蘇乙伸手便把這袋銀幣接住了。
然,他僅是顛了顛,便一扔置於腳邊。
他真正期望之,本便不是錢財,自不會有心思,於此耐慢數銀幣。
他更期望的是後者的攻擊,更期望的是後者能殺死他,更期望的是後者能結束他無盡漫長的長生。
此時,已然,有些,期待、渴望、興奮、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