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女子,本便是見你可憐,故意送錢於你罷了!未曾想,你這榆木呆子,竟看不懂其心思,反獅子大張嘴,讓好好的幾枚銅幣就這麽溜了。愚蠢!賺錢多難呀,幾枚銅幣,雖少了點兒,可至少也是錢呀。”
“不過你還別說,你這招數,做生意不靈,可好像乞討效力不弱?”
“方才已不少人想要施舍於你?”
神棍孩童老者見蘇乙不說話,亦並不等待他的回話,自顧自地搖首自語。
而聞其之言,蘇乙站立原地,巋然而不動,隻淡淡一笑,並不反駁,亦未解釋。
當然,蘇乙很快便也迎來了自己的目標顧客。
是三個無賴摸樣的潑皮。
居中為首者,是一面白瘦弱青年,其左一稍壯圓臉青年,右為一微胖憨厚稍矮個青年。
他們三人趾高氣揚,扒拉圍者,神態戲謔,走到了蘇乙的面前。
“讓開讓開!”
“喲,掏錢,任打,任砍,任殺?這還真有個不要命的啊?”
“小爺心情還真的不好,正想找人打呢,那今天這樣,只要你讓爺我打爽了!爺爺我,就,賞你十枚銀幣!怎麽樣?”
後,那為首的白面瘦弱青年開口,言語之間,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神情傲然,自襯大方,仿若施舍。
自顧言畢,不知笑點,轟然而笑,左右二者,聞之亦附和著其謔笑。
“不好意思,打一拳,一百枚銀幣,不二價。打不起的,麻煩請讓一下,不要妨礙我做生意。”
然,蘇乙淡淡開口。
讓,周圍圍觀看熱鬧之婦孺,一個個均是哄然大笑而起,實在是這方才這幾個潑皮太過自得。花十銀幣打人,好似天大施舍,卻不想面前這賣打的怪人,卻開口一百枚銀幣。
聞,那為首面白瘦弱青年之臉色頓時陰黑,余二潑皮亦是臉色難看。
“老家夥,你騙鬼呢?打你一拳,要一百枚銀幣?”
“搶劫呢?你耍我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打你,還需要一百枚銀幣?爺爺今天就打你,又如何?”
聽,左右婦孺之笑,更仿若是於他們之怒火上澆下油火。
然,面對其之憤怒,蘇乙仍閉眼不言,並未有所回應,巋然負手而立,一副無視其之摸樣。
此般之姿態,亦讓其後者,愈發惱而怒。
…
於此時。
金月背著竹筐走在回家路上,她用手中那幾枚銅幣,去買了一點點兒豬肉、還有苦瓜、青菜、蔬果。
“本來還想要做一回好事呢。沒想到,那個怪人,竟然要一百銀幣。不管了,今天明生回家,正好給他做一頓豐盛的。”
她提著大袋小袋,想起先前賣打賣砍,以身換錢的白衣怪人,不由搖了搖頭。
當然,她想起‘明生’,臉上便浮現出明媚的笑意來。
邁著的步子都輕快了些。
‘明生’,是她的鄰居,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以前他們兩家父輩,往來交好,情誼深厚。
她與‘明生’,更從小締結婚約,雖未有夫妻之實,可卻勝似於夫妻。
她沒有什麽修煉的天賦,但‘明生’有,‘明生’的父母早逝,其奶更體弱,家裡條件不好。她這些年,采藥、做工、養金蠶等賺來的錢,大多給了‘明生’,以支持他之成長。
‘明生’說了,會對她好。她相信他。
且,如今‘明生’學業有成,
以後他們的生活,不會那麽辛苦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更應該很快會正式成婚。 因於此,她極高興。也因此,她最近有所盈余,今日才突然想要幫助那賣打的可憐人。
往日裡,她省下的錢,都是優先供於明生。卻不想,那非是可憐人,而卻是一怪人。
“明生,我今天買了很多菜……”
路過‘明生’家,她高興呼言。
不過,卻意外在‘明生’家,見到一個未曾謀面的、身著華貴的女孩兒。
“小月呀,你回來了?今天別做菜了,阿生帶女孩兒回家了呢,他們兩個買了很多菜!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書琴,明生的同學。書琴,這是金月,明生的姐姐。”
明生的奶奶‘劉氏’,熱情地介紹她,也給她介紹這個一身富氣的‘書琴’。
她望眼一看,果見其屋中桌上,擺放著種種華貴吃食。頓時不由緊了緊自己手中的肉蔬。
“姐姐?”
恍然,她才回神,方才劉氏介紹她,竟形辭言為姐姐?她平日裡往來劉家,操持裡外,雖非過門,雖未有實,可平日裡,劉氏早閉口張嘴間,宛若將她當成劉家孫媳婦兒。
懵然之下,她亦不由,抬眸而望,看向後者。
“你就是明生的姐姐嗎?我早就聽他說過了,有一個一直很照顧他的姐姐,金月。終於見面了,你好,我是柳書琴。”
‘書琴’落落大方,上前與她伸手。
“你好,我是金月。是,明生的姐姐。”
金月非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劉氏之意。然,此時那渾濁眸中,竟皆是哀求之意。
雖未發一言,可眼中傳意,如寸寸利刃,直片刮於心。
她雖心中苦塞,終仍於心不忍,勉持展顏輕笑,承認了姐姐之身份。
只是看著‘書琴’,望著後者白皙,緊致無皺之膚,富氣華美之衣。一時之間,心中不由,自慚形穢,泛起酸澀。
是啊,她沒有她老,沒有她漂亮, 沒有她的落落大方,沒有她的富華家世。
‘明生’那麽優秀,他,應該有一個更好的妻子。
“月姐姐,你回來了?對了,這是我的同學書琴,於我學業,多有幫助,我想要感謝一下她。她卻體諒我窮寒,隻讓我請她吃一頓飯,我便想在家,親自下廚做一桌菜,聊表心意。但有一些菜式,火候,我總掌握不好,你快來幫我掌控一下。沒有你,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然,此時,戴著圍裙的‘明生’,從廚房中探頭而出,望眼見她,竟沒心沒肺似乎,仍毫不客氣地道著。
“你呀。我都教了你這麽多次了,還學不好!這般水平,還敢宴客,幸好我今日及時回來了。而且,同學來了,你卻悶於廚中,豈是待客之道?我來吧。你陪陪同學。”
金月隱住酸澀,無奈地笑了笑。
在明生的感念中,輕車熟路,進了廚房。
卻見裡間菜式,烹飪得當,味正顏純,未有毫分,不當之色。
她轉頭望了望外間,正招呼書琴的明生,其雖談笑以宴宴,卻發乎禮止於儀。
在她望去之刻,後者仿佛,亦有所感,心有所觸,眸光頃刻,回望而來。
簡簡單單,普普通通,輕輕淺淺,飄飄忽忽。
無聲無息,不言不語。
一觸而笑,一匯而開。
然,金月的臉上,卻綻開明媚,方才盤纏之酸澀、窒人之陰霾,均倏忽不見、消失無蹤。
她輕吸嗅一口,身前灶上菜香,頓覺鼻尖唇齒,喉中心間肺裡,皆是馥鬱香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