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4月20日,英格蘭,塔維斯托克。
德雷克莊園專用的禮拜堂人聲鼎沸。
在禮拜堂前的草坪上,七色的薄紗搭建起滿園的帷棚,琳琅滿目的英式或法式餐點擺置在棚的下面。微風拂動紗簾,在空氣中布散開食物的香氣。
禮拜堂的鍾響起來,歡快的鍾聲叮鈴叮咚,三位披著彩裙的美人在女伴的牽引下垂首步入正中的主席台。
海娜是純白,卡門是豔紅,諾亞則是明黃,她們含羞帶怯,並排地站在洛林的面前。
孩子們奔跑著,歡笑著為主席台灑下繽紛的花瓣,女孩們伸出手,亮出咖啡色的彩繪的漂亮指甲,笑著接過象征幸福的花束。
整個現場最尷尬的大概是洛林高價從埃及請來的主持婚禮的阿訇。
他站在禮拜堂的鍾樓下,帶著潔白的圓帽,放下了從不離手的《古蘭經》,握住了代表長生與祝福的純金的埃及安卡。
他覺得自己背叛了信仰,不過2000英鎊足夠他在開羅的鄉下建起一座全新的鎏金的清真塔。
所以誰知道呢?
或許只有真正虔誠的信徒才願意為維京蠻子、天主教魔鬼、羅姆人和早該絕種的阿薩辛主持這場一點也不清真的清真婚禮。
他帶著真誠的對主的感激高舉起沉重的富麗堂皇的安卡杖。
“願聖潔的火焰焚燒……祝福我們的新人!!!”
鍾聲更歡快了。
台下的賓客高舉起手裡的酒杯,齊聲高喊:“阿門!”
……
總的來說阿拉伯式的婚禮和中式的婚禮非常像,熱鬧、歡快、富裕,充滿喜慶的氛圍。
唯一讓人討厭的一點是直到凌晨之前新郎都必須獨守空房,這一點和中式完全不一樣。在那片東方大陸上,獨守空房的從來都是女人,不是男人。
洛林和自己最尊貴的客人吐槽著這件事,而他的客人,英國聖公會的聖座,清教徒的領袖,唯一的聖者聖.辛沃裡.伯裡克大主教滿臉都是意難平。
“小洛林。”伯裡克大主教打斷洛林喋喋不休的絮叨,“你是故意的嗎?讓***的阿訇拿著古埃及的祭祀權杖在主的禮拜堂前為你這個異教徒主持阿拉伯式的婚禮,邀請的還都是主的信徒?”
洛林停下來,嘴角一點一點拉起冷笑:“老家夥,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們把我的婚禮延後了整整5年,這就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在我看來這是孩子氣。”
“不,這是宣誓。我在告訴上議會那些蠢貨,萊斯.夏洛特.德雷克預備男爵的身後有我,他不是德雷克有史以來最弱勢的組長,是最強勢的那一個。”
伯裡克大主教無言以對。
5年前,洛林以堂堂之勢回歸塔維斯托克,帶著安和萊斯這對孤兒寡母向上議會提請承繼塔維斯托克男爵爵位。
這一點沒有任何疑義,唯一的疑義是,上議會認為萊斯在利物浦的舅舅們更適合成為新男爵的監護人,希望由他們在萊斯18歲以前主持塔維斯托克男爵家族的族中事務。
洛林當時什麽都沒說,帶著安與萊斯當天就離開倫敦,一個月後就出現在邁阿密的三色堇莊園。
這一對上議院極盡侮辱的舉動引起了整個英格蘭貴族圈的不滿,有人叫囂著要封禁德雷克商會在英國領地內的所有產業,把無知的維京蠻子徹底趕出英國的商業圈。
這一建議遭到了強勢的皇家海軍的極力反對。
萊斯繼承爵位的事情就此擱置下來,洛林在邁阿密和海娜、卡門、諾亞分別舉行了簡單而莊重的婚禮,沒有主的恩賜,只有親朋和戰友的祝福。
然後1789年7月14日,巴黎爆發革命,革命軍攻佔了巴士底獄,巴黎淪陷,世界情形驟然大改。
歐洲的貴族們膽戰心驚地看著革命的野火燎原般燒過法蘭西的土地,製憲議會通過《人權宣言》,宣布“人們生來而且始終是自由平等的“。
波旁的皇帝籌劃利用雇傭軍推翻製憲議會失敗,製憲議會廢除了親王、世襲貴族、封爵頭銜,並且重新劃分政區。成立大理院、最高法院、建立陪審制度。
製憲議會還沒收了教會的財產,宣布法國教會脫離羅馬教皇統治而歸國家管理,實現政教分離。
而在這個過程中,在全世界的頂級財閥都忙著與法蘭西的革命者們劃清界限的時候,德雷克商會與革命者們卻相處得如膠似漆。
人人都知道洛林在向英格蘭施壓,連皇家海軍都派出專員來到邁阿密,警告洛林注意“商會中不為他所知的貿易”。
然而洛林不為所動。
1790年9月29日,德雷克商會旗下海事集團在波士頓海特造船廠發表了他們的新船,第一代“風行級”飛剪商船。
這種船的標準長度為55米,標準航速22節,僅搭配兩門用於驅趕海獸的六磅短炮。
10月7日,風行級一號艦革命萬歲號自波士頓起航,19天抵達法蘭西瑟堡軍港,正式交付法國革命商會布伊爾商會名下。
10月27號,德雷克海事研究中心宣布成功試驗船用複進式蒸汽機組,無畏計劃的研究成果第一次以公開形式向世界披露。
2個月後,喬治三世的特使抵達邁阿密三色堇莊園,邀請洛林和安至溫莎城堡小聚。
洛林監護塔維斯托克男爵家的問題就這樣打開了缺口。
1791年3月,瓦爾基裡駛抵南安普頓,載著洛林、安、萊斯,海娜,還有懷孕的卡門和諾亞入駐到新落成的德雷克海灣大廈。
雙方開啟了漫長而艱難的談判。
這場談判一度讓洛林都感到絕望,因為上議院的代表們在談判中表現得傲慢且愚蠢,提出了一連串的要求,包括洛林必須信教,必須和卡門公開結婚,還有人要卡門秘密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因為在主的面前,新娘必須是聖潔的。
那個自作聰明的伯爵被洛林掛到了海灣大廈的避雷針上,掛了整整36個小時,是伯裡克大主教親自出面才把那個倒霉蛋從避雷針上救了下來。
就在談判行將破裂的當口,5月13日,卡門的孩子降生了,為整件事情帶來了別樣的轉機。
夏洛特王妃派自己的女官為孩子送來了名字,安塔蘭.辛沃裡.澤德雷克。
孩子的姓氏是澤德雷克,不是德雷克,也不是英倫私生子們慣常的與本姓毫無關聯的賤姓。
洛林沉默了7天,7天后,也就是1791年5月20日,伯裡克大主教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為安塔蘭.辛沃裡.澤德雷克洗禮,並宣布成為孩子的教父。
……
洛林和伯裡克大主教唏噓著往事,正聊著,巧笑嫣嫣的卡門牽著小安塔蘭走了過來。
安塔蘭已經三歲了,圓乎乎的小臉透著英氣。他掙開母親的手,飛撲到伯裡克大主教的紅衣上擦著口水,一聲聲甜膩膩地喊著教父。
伯裡克大主教的臉上笑開了花,寵溺地把安塔蘭抱起來,放到膝上。
“這孩子可是緩解你和上議院矛盾的功臣,可在你的三個孩子中,我卻從來沒見你優待過他。”大主教翹著胡子為自己的教子鳴不平。
“德雷克的孩子每一個都在寵溺中成長。”洛林沒好氣地嘁了一聲,“耶德雷克,澤德雷克,薩德雷克,他們兄弟姐妹有三個姓氏,夏洛特王妃希望我承諾我的後代不會鳩佔鵲巢,我給她承諾,這才是我與上議院化解矛盾的根本原因。”
“我很慶幸你做了明智的選擇。”
“這是我欠沙克的。”洛林沉著聲說,“同樣的,也是上議院那群蠢貨欠我的。”
又是一個無法繼續的話題。
伯裡克大主教撫摸著安塔蘭的小腦袋:“陛下要我問,你的無畏計劃進行得怎麽樣了?”
“試驗艦正在設計當中,是一艘20米級的科考船,全船鐵製,采用鉚接和鋼鐵龍骨,同時放棄風動力,全面采用蒸汽動力。”
“克倫.斯科特大匠在邁阿密全面負責這件事情,依照他最樂觀的估計,船會在1795到1797年間建成下水。”
“為什麽是科考船?”伯裡克大主教很不解。
“因為有個正在剛果雨林探險的家夥想要,而且蒸汽戰艦要搭配全新的火力體系,這一點還在第二級論證,離理論成型還要好幾年時間,試驗艦的設計等不了。”
“這件事你們是專家。”伯裡克說,“陛下說了,皇家海軍必須拿到世界上第一艘無畏艦,不許賣給法蘭西,也不許賣給西班牙。”
“美利堅呢?”
“就算是那群假信的鄉巴佬也不行!”伯裡克毫不猶豫,“洛林,聽說你明天又要出航了?婚禮之後第二天?”
“其實是今天晚上。”洛林無奈地歎了口氣,“法國人處決了波旁的皇帝,把我們和他們的關系推到了風口浪尖。”
“大不列顛正在組織一次大規模的軍隊護航,準備讓理查德.豪將軍帶領整個海峽艦隊把一百多艘商船護送到新大陸去。”
“那些船裡有德雷克商會的17艘船,而且我的朋友科林伍德少將也會參與這次護航,他邀請我和他一起進行這場海上之旅。”
“居然是好戰的理查德.豪將軍……”伯裡克大主教沉吟著,“皇家海軍已經準備好和法蘭西開戰了麽?”
“誰知道呢?”洛林痞笑,“遵照偉大的陛下的指示,為了給予我的侄子正確的愛國的教養,我這個監護人已經全面停止了與法蘭西革命黨人的貿易往來,德雷克商會為此損失超過30萬英鎊。”
“那些氣急敗壞的革命黨人還沒收了亞查林在波爾多的莊園, 逼得亞查林到保皇黨那裡表了忠心,換來了一個預定的德賽伯爵的尊號。”
“德雷克商會早想把商路重新打開了。皮爾斯帶著特勤分隊提前抵達斯皮德海德,等我抵達,直屬第一編隊也會從南安普頓起航,加入這次規模浩大的護送當中。”
“大戰將起啊……”伯裡克憂心地喃喃道。
“然而我們必定是勝利的。”
洛林笑了兩聲站起來,從伯裡克懷裡接過自己的孩子:
他抱著孩子,望著南方法蘭西的方向,眼睛裡的光閃耀得讓人無法直視。
“波瀾壯闊的戰場永遠是商機縱橫之地,只要海對面的革命黨人死光了,德雷克將變成世上最強大的商業帝國。”
“這一次,誰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