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紋身的出現讓本來就複雜的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船長的死現在看上去不單單像是異端組織作惡那麽簡單，更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獻祭。

　　喬布特朗在腦海中對船長在生前的行動進行推理。

　　“船長在生活居室內休息，聽到工作區域內傳來了異樣的聲響。

　　想必不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否則不會從抽屜裡取出火槍來進行自衛。

　　接下來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發現了船長的蹤影后逃竄，於是船長帶著火槍追了出去。

　　在搏鬥中被入侵者擊殺，隨後被入侵者有意地將屍體帶回了生活居室內布置?”

　　喬布特朗的假想如同幻燈片一樣停留在腦海中，但隨著假想的推演，似乎出現了更多的疑點。

　　“有些地方不對勁，這個邏輯能夠成立，但並不能解釋這一副畫的由來。

　　正常人絕對不會將這麽一副邪異的畫掛在牆壁上。”

　　喬布特朗想到了這一點，隨後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副黑色山脈的畫雙手取了下來。

　　畫框是用重量較輕的胡桃木做成的，杏黃色的胡桃木畫框一般都是用作裱框一些價格連城的作品，而不是這樣一幅邪異的畫作。

　　喬布特朗輕輕觸摸了一下這一副畫的畫布，很薄，但卻擁有驚人的柔韌性。

　　“希芙，你覺得這是什麽材質的畫布?”

　　喬布特朗轉頭向希芙問道。

　　“看上去並不像藝術家平時會使用的黃砂紙，也不像東方人喜愛的錦緞，反而像我之前看到過的蘇賽克斯手稿殘片。”①

　　希芙神情嚴肅地說道，並且看上去有一絲恐懼。

　　“說說，那是怎麽樣的文獻?”

　　喬布特朗好奇地問道，他從來沒有聽到過該手稿的名字。

　　“傳說中完整的蘇賽克斯手稿是一本關於召喚邪靈的黑魔法書，整本書都由人皮製作而成。

　　由於人皮堅韌且有彈性，但容易腐爛，所以用來製作蘇賽克斯手稿的人皮都是從活人身上用顏料紋好了等皮膚自然吸收幾個月後活剝下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副畫的畫布很可能就是。。。”

　　希芙欲言又止，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但喬布特朗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喬布特朗將畫布放到了鼻間聞了聞，隱約間聞到了一種苦澀並刺鼻的混合味道。

　　“苦膽汁，苦艾草汁，葡萄汁還有乳香。”

　　畫布上的顏料顯然就是用作紋身用的色素，包含花青素、黃酮、葉綠素的植物顏料能夠殘留在皮膚內。

　　假如按照紋身假說，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這一副看似油畫的畫作上沒有明顯的凹凸感。

　　從畫布的紋理來看，這一副邪惡的畫應該是從一個人的後背上剝下來的。

　　看完了畫作本身，喬布特朗在畫框的背面發現了一個用作固定的小孔，但這個小孔的尺寸顯然和牆上的釘子大小不太匹配，牆上的釘子要小了許多。

　　喬布特朗看著那一枚釘在牆上的釘子沉思了一陣，隨後將手中的畫放到了床頭櫃上。

　　他趴到了地上看了床底下一眼，床底下看似什麽都沒有，但實際上有一副油畫被人用膠水粘在了床底的木架上。

　　喬布特朗伸手去將這一副被膠水粘住的油畫取了下來，輕輕一扯，還沒完全凝固的膠水就與木架脫落分離。

　　喬布特朗取來了煤油燈，發現了床底這一副油畫後的固定孔與牆上的釘子相匹配，於是便明白了那副黑色山脈油畫的來龍去脈。

　　“發現了什麽?”

　　希芙問道。

　　“床頭櫃上這副畫應該是船長死後被掛上去的，這一副正經的風景畫應該才是本來掛在牆上的裝飾。

　　悠閑的小屋、翠綠的田野和碧藍的天空，想必這是船長的故鄉一類的地方，否則不會掛在床頭日夜思念。”

　　喬布特朗解釋道。

　　他將這一副船長珍惜的畫作放在了船長的身前，並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個案件背後牽扯的遠沒有我們看到的表面上那麽簡單。”

　　就在此時，老蓋瑞帶著船上的大副來到了船長室。

　　“大偵探，我帶著大副來了。

　　剛剛大副還不相信我，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我硬拉著他才過來的。”

　　老蓋瑞趕緊向喬布特朗邀功一般說道，他可不想被大副知道自己和夥計們偷酒的事。

　　喬布特朗看了一眼前來的大副，來人身高約一米九，身材壯碩，下巴處留著一茬精心打理過的絡腮胡。

　　值得注意的是大副身上的衣衫看上去都非常整潔，就像剛換上去沒多久的樣子。

　　大副推開了喬布特朗，看到了船長的死狀後感到有些悲傷。

　　一直作為同僚的船長突然身死，而且死狀如此慘烈詭異，大副捂著臉深呼吸了幾口才平靜下來。

　　“想必你就是老蓋瑞口中的偵探了，船上的事你不應該管。”

　　身材健壯的大副雙手交叉在胸前，這是一個抱有敵意的身體姿勢，並且眼神有些凶惡地說道。

　　“奧德裡奇先生，我想你應該對一位能夠看穿你的偵探抱有尊重。”

　　喬布特朗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大副說道。

　　大副奧德裡奇一臉驚詫，心中想道，

　　“這個男人是怎麽知道我叫奧德裡奇的?”

　　“而現在你在想，面前這個穿著浴袍不起眼的男人是怎麽知道你的名字叫奧德裡奇的。

　　我告訴你，我非但知道你叫奧德裡奇，我還知道你還沒過來的時候已經洗澡睡下了。

　　你是一個右撇子，並且右手拇指曾經骨折，困擾了你一段時間。

　　奧德裡奇先生，現在你願意配合我的調查了嗎?”

　　喬布特朗如同機關槍開炮般高速地說出了一連串的話語，其中有一些事情甚至是奧德裡奇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隱秘。

　　奧德裡奇因此而被喬布特朗的觀察折服，有些卑微地低下了頭，

　　“如您所願，偵探先生。”

　　希芙好奇地問道，

　　“你是怎麽做到的?”

　　“觀察。

　　每一個人的行為模式都會對他自己或者身邊的環境造成影響，只是你們平時都會忽略了這一些細節。

　　每一個人的大腦在處理視覺信息的時候，實際上都會選擇自主認為重要的信息記錄在腦海中，但實際上會忽略掉很多細節。

　　一旦你能夠從你大腦中獲取的信息再進行邏輯推演的話，你就能從中判斷出很多關鍵的點。

　　我稱這個為發散式推演法。”

　　喬布特朗附身到希芙耳邊解釋道。

　　“不不不，我明白你很擅長做這些，但是你是從哪些你口中說的細節推演出奧德裡奇先生的信息?”

　　希芙追問道。

　　“他的衣服都是新換上的，並且還殘留著洗衣液的味道，顯然是剛洗了沒多久就開始晾曬的。

　　他的頭髮上仍然殘留著些許濕漉漉的光澤，可以判斷出大副先生剛剛洗過頭。

　　要知道船上的水手並不會只為了洗頭而洗頭，所以他一定同時在洗澡。

　　懶，男人的共性。

　　另外，作為大副，要維持大副的尊嚴，自然是不太可能和其他水手混在一起喝酒胡鬧，那麽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除了看書和睡覺還能做什麽?

　　至於大副右手上的肌肉比左手上的肌肉更結實，這一點很明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但是拇指關節處的凸起就比較難發現了。

　　那是骨折後沒有好好處理好傷口留下的隱患，骨質增生引起的骨刺。

　　最後名字的問題，他的胸口掛著一塊胸針，雖然在現在的燈光下不太明顯，但能夠看到ODER這幾個字母在前面，一共七個字母。

　　那麽ODERICH這個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喬布特朗快速地向希芙解說道，希芙此時望向喬布特朗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老蓋瑞驚歎道，

　　“偵探先生，這實在是太酷了。”

　　喬布特朗看了一眼老蓋瑞這個馬屁精，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但喬布特朗並不討厭被讚揚。

　　“那麽大副先生，請你告訴我，你今天最後看到船長和保安隊長是什麽時候?”

　　喬布特朗向無法掩飾自己驚訝的奧德裡奇問道。

　　“最後一次和船長還有保安隊長見面的時間大概是晚上十點左右，因為暴風雨的原因所以當時我正在工作區域準備船隻穿越海峽的航路微調，所以沒有注意到船長和保安隊長的行蹤。

　　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我記得兩人都在船長的生活居室裡爭論了一段時間。”

　　奧德裡奇回復道。

　　喬布特朗看著奧德裡奇的表情，卻發現他的眼神有些遊離，似乎在隱瞞一些事情，不想讓喬布特朗知曉。

　　喬布特朗雙眼如同鷹隼般銳利盯著大副奧德裡奇，盯得奧德裡奇心裡發毛。

　　這一雙眼帶給了奧德裡奇難以承受的壓力，奧德裡奇不自覺地低下了頭，顯然他是知道部分內情的人。

　　“大副先生，我想，根據你豐富的航海經驗，通過一個海峽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告訴我，船長和保安隊長兩人在生活居室裡爭論什麽?

　　不要試圖撒謊，你的每一個表情和小動作都瞞不過我的雙眼。”

　　喬布特朗自信十足，悠然自得地說道。

　　奧德裡奇見狀，隻好無奈地準備說出實情，但在這之前，奧德裡奇需要在場的人士保密。

　　“拜托各位，我接下來說的這一件事絕對不要傳出去。”

　　希芙和老蓋瑞紛紛點了點頭，表示會對接下來的話語保密，但唯獨喬布特朗沒有點頭。

　　奧德裡奇為難地看著喬布特朗，眼神中帶著一絲哀求，並向喬布特朗乞求道，

　　“偵探先生，這一件事與庫克羅普斯號的名聲有關，求求你不要外傳。”

　　喬布特朗搖了搖頭，並對著奧德裡奇說道，

　　“不是我說不說出去的問題，而是你接下來要說的秘密我已經大概猜測到了是怎麽樣的內容，只是以我一人之力未必能夠解開所有的謎團，所以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

　　還有一個問題你沒有考慮到的，那就是船長的死是不可能不被公眾知曉的，你所謂的秘密早晚會被人挖出來，更何況現在連治安隊長也處於失蹤的狀態。”

　　奧德裡奇聞言後便明白喬布特朗所說的都是實話，兩個船員接連遭遇不幸，這一艘船的名聲肯定是保不住了。

　　“好吧。在說船長和治安隊長爭論的內容之前，偵探先生，我需要告訴你一個小故事。”

　　奧德裡奇說道。

　　“假如你要告訴我美人魚的故事，我想大可不必浪費那個時間了。”

　　喬布特朗說道，並將眼神投向了老蓋瑞。

　　“還有煙嗎?來一根。”

　　老蓋瑞搖了搖頭，奧德裡奇見狀從衣兜裡取出了一把鑰匙，擰開了長桌下方之前被鎖上的抽屜。

　　“這是二副的煙，你先拿一根頂頂癮吧。”

　　奧德裡奇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個煙盒並遞了過去。

　　“感謝你，大副先生。我等你這把鑰匙很久很久了。”

　　喬布特朗微笑著說道。

　　掛在喬布特朗臉上的笑容令心虛的奧德裡奇心中一悚。

　　“面前這個可怕的偵探料到了我的每一步！”

　　喬布特朗附身將抽屜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取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最為顯眼的是一張卷起來的黑白相片。

　　那是一張整體船員的大合照。②

　　喬布特朗用圖釘將黑白照片壓平，並將煤油燈放到了照片旁邊。

　　照片上每一個船員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們站在了岸上背靠著庫克羅普斯號。

　　有些人手裡還高舉著酒瓶，顯然拍照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人感到興奮的事情，所以才會慶祝。

　　詭異的是照片中間站著的並不是船長，而是放置了一個玻璃製成的圓桶。

　　圓桶中明顯注滿了水，而在水中有一隻面目猙獰的怪物。

　　喬布特朗眯起了眼睛，他認出了照片中怪物的原型。

　　那是一個雌性的深潛者，也就是船員們口中的美人魚。

　　“大副先生，我相信這一張照片中的船員大部分已經離世了吧。”

　　喬布特朗輕聲地問道。

　　大副奧德裡奇驚詫地看著喬布特朗，喬布特朗一看大副的反應，便知道了答案。

　　“你的右手拇指上的傷，也是被這畜生弄傷的吧?”

　　“嗯。你說的都對。”

　　此時老蓋瑞瞪大了雙眼，他不敢相信自己從表親那裡聽來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等等，難不成我表兄的死和這個美人魚的傳說有關?！”

　　老蓋瑞握緊了拳頭憤怒地問道。

　　“老蓋瑞，冷靜，你胖揍大副一頓也沒有用。

　　這一件事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喬布特朗點燃了香煙，平靜地說道。

　　希芙聽著三人的對話，聽得雲裡霧裡的，並不太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可沒有喬布特朗那般逆天的推理能力。

　　希芙只能用手指戳了戳喬布特朗，

　　“我。。。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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