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你這一路,也累的夠嗆,要不我這會兒幫你給他們發飯,您稍微歇會兒?
李雲飛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套近乎的意圖。他是真的看到史今又當爹又當媽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
雖說到了部隊班長就是家長,但家長養孩子都有忙裡偷閑休息的時間,史今這一路上屁股都沒落過椅子,一直在走啊走。
或許是出於讓其他新兵感覺到公平的顧慮,史今雖然真的有點累,但依舊拒絕了李雲飛的幫助。
這頓飯吃的並沒有那麽順利,一群平常能吃窮老子的半大小子,居然也有了茶飯不思的時候,香噴噴的飯放在面前,愣是有些和著淚水,一口鹹一口淡,將酸甜苦辣鹹仔細咀嚼在嘴裡,那樣子,就像是在回味家裡土灶上燒糊的鍋巴一般。
火車即將進站,意味著再過一段時間,李雲飛他們就要換到另一輛運送裝備的車上。
同志們呐,這麽香的飯,不吃完可就浪費了,再過幾分鍾,車輛一經停靠,咱們就要馬上換車,大家快點吃完,收拾行李物品的時候也輕松點。好啦,都別哭啊,聽班長一句話,到了部隊,你們就有了一個大家庭。
諸如此類的安慰和催促,史今反覆說出來,有如春風化雨。
新兵們多少為這位一直照顧著他們的班長感染著,嘴裡咀嚼的速度加快,終於在車輛停靠的時候,所有的飯盒都被收在一起,被史今帶著,,隨拎著行李背著背包的新兵們走下車。
運送的裝備是全新的步戰車,但它們都被厚重的軍用篷布覆蓋,新兵們只是瑤瑤看到了一個輪廓,卻根本不認識它到底是什麽。
比起剛才窗明潔淨的綠皮火車,這一次運送他們的軍列條件,顯然又差一點,光線昏暗,氣味濁重,然而就算是這樣,不少新兵依舊沒有忘了用哭泣來跟這種陌生又惡劣的環境作鬥爭,直到哭累了,哭乏了,這才依靠著其他人的肩膀沉沉睡去。
李雲飛也困,他也不想緊繃著。
也許這一覺就是大部隊之前最安穩也最漫長的一覺,睡醒了,也就該用血和汗,讓自己脫胎換骨,這樣也就意味著,舒服的睡眠可能永遠地離開,所有的夜晚,都要留出一部分潛意識來應對隨時可能響起的緊急集合哨,這種狀態,叫做戰備。
嘎吱,吱,咣當......
刺耳的聲音伴隨著身體的慣性前移,李雲飛睜開眼睛的時候,體感又多了幾分震動。
車廂的門從外面被緩緩向兩側打開,明媚的陽光照進來,一時間居然還有些晃眼。新兵們有些緊張,而史今溫和的聲音終於再度響起。
同志們,咱們到站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準備下車。
車廂的下沿距離地面有1米多,站在最前邊的新兵們都有些駐足不前,他們正在觀望,觀望外界的一切,希望將內心的惶恐放在能夠熟悉的環境裡,爭取最大可能的盡快適應。
可惜,這終究只是妄想。
新環境就意味著陌生,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比如,那比他們唱團結要整齊的口令聲,比如那排面比他們整齊的隊列,又比如,那正在逼近的轟轟隆隆的大功率發動機的聲音。
李雲飛站在後邊,一時間看不清楚外界的情況,但他看到,在某一個時刻,站在門口一側的許三多,向後仰著上身,雙手居然往上擺,儼然是一個舉手投降的動作。
這跟劇情的修正能力無關,李雲飛沒有可以干涉的情況下,
許三多就是坐在了靠近門口的那裡,同樣性格怯懦了他,對於新環境抱有最大的警惕,所以也最為積極的往外看,然後,順理成章,他撞在了高連長的槍口上。 那個兵,那個兵,你把手放下。
熟悉的高連長的聲音響起,他的情緒才能有些質問的語氣中悉數流露;你幹什麽呢你,你以為自己很幽默?
或許是這語氣太過於威嚴,以至於戰前前頭對外邊觀望了的那些新兵一個個全都耷拉的腦袋,好像他們剛才和許三多犯了一樣的錯誤。
高連長的威嚴,似乎在這一刻,不容解釋也不容侵犯。
許三多在呵斥中跳下車,卻已經沒太過緊張,人站都站不穩一頭栽在高連長的懷裡,若非這位連長基本功扎實,只怕就這一下,便會讓兩人同時倒在地上。
許三多用他一貫的面無表情,逃避面前的斥責,可惜高連長對這樣的兵,似乎實在提不起繼續呵斥的興趣,招招手喚來史今,便再也不看許三多一眼,兩人往前邊走邊說著什麽。
新兵們自然在幾位老兵的催促下,如同下餃子一樣落了地。
當所有人都下車之後,高城也轉過身,整理隊列之後,開始介紹自己現在的身份——新兵連, 連長。
不管怎麽說,高城的一身軍裝,配上金黃色的肩章,確實將部隊嚴肅緊張的氣氛放到了最大,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自我介紹,但新兵的心理,似乎已經留下了他嚴格的第一印象。
李雲飛一直在看著高城。
這位非常具有人格魅力的連長,是鋼七連精神的核心代表,鋼七連的每一位戰士,都是他精心挑選的種子,他用他全部的心血,來培育這些種子長大,長成鋼七連的支柱。
為了一個班長,他可以費盡心機,為了一個出色的兵,他可以放下尊嚴到處求人。
其他連隊,也很好,紅三連到處都有人情味,現在是新兵連指導員何洪濤同樣對戰士充滿了關懷,但,鋼七連有一種牢牢記在骨子裡的精神,這是702團的其他連隊已有所不及的。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
高連長的講話很快就結束了,史今也擦完了他視為寶貝的207,不滿於連長就這樣乾巴巴的走著,高城下命令讓新兵們唱著唯一都會唱的“團結”。
每個人唱的都沒有這麽標準,但匯聚在一起,聲音大了,居然有那麽一點意思。
李雲飛在隊列中慢慢走著,視野裡是新兵訓練基地的一切,磚牆,迷彩,電線,這裡將是他們接下來三個月拋灑汗水的地方。
隊列緩緩步入新兵訓練基地的大門,然後,在一處空曠的操場上整隊原地踏步。
緊隨其後,是高城和何洪濤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