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馬有根送關望春去塬上村自家的田裡,最快也得明日才能趕回來,孟漁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那富商棋客的相邀。
簡單地吃了一餐晌午飯,黃酉青便親自帶著他的騾馬大車等在了院子外面。
孟漁走出院子,直接上了車,一路向城東有著長安第一酒樓之稱的定遠樓徐徐馳驅而去。
定遠樓,單聽名號,就不是印象裡那種脂粉氣、奶油味十足的什麽怡紅院、香滿樓之類的俗氣樓堂館所可比。
等到孟漁下了車,真正站在定遠樓外面,細細打量起來,這座外觀看上去就已經十分恢弘甚至有些與酒樓風格背道而馳的吃處,風格上果然是他能夠想起的所有這樣的場合都有些不同。
直到這時,黃酉青才憋著壞地下了車,湊過來悄聲說了一句:
“孟公子,方才在車上怕嚇著你,這定遠樓之所以號稱長安第一酒樓,不僅僅是因為這酒樓的名號和菜肴,最最主要的,還是據說這酒樓的匾牌,乃是當初還是秦王時的當今天子,親自手書的。”
“另外,還有江湖傳言、不,差不多其實就是就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這定遠樓,原本就是當今天子原來的產業,後來為了獎賞跟著天子打天下的那些重臣,當今天子就將這定遠樓大半樓契拿出來,親手擬出了一個賞賜名錄,分賞給了這些重臣。”
“所以,公子現在看到的這座定遠樓,實則是當今天子與他劃定名錄上的重臣,共同的產業。”
凌煙閣,定遠樓,大概都是李二一脈相承的一種獎賞重臣要臣的極致機制吧?
孟漁忍不住恍惚了一下,隨即暗忖道:
這定遠樓賞給了重臣,凌煙閣怕是也早就開始在李二腦海中醞釀已久了吧……
正想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巨大胖子,渾身珠光寶氣地聞聲從酒樓裡走出來,遠遠打量了孟漁一眼,便笑呵呵地迎過來道:
“黃老板,這位小公子,莫非就是如今傳遍了天下的神童孟漁了?”
黃酉青扭頭一看,急忙低聲對孟漁叮囑了一句,緊接著便也是拱手相迎道:
“鄭館主果然慧眼識珠啊,哈哈,這位小公子,正是孟漁是也。”
鄭館主,不是說富商麽,怎麽又變成了館主?
孟漁楞了一下,來不及多想,只能也是有樣學樣地迎上前去拱手道:
“學生正是孟漁,只不過運氣好一些拿下了那百裡客棧的擂主座,實在當不得館主口中的天下神童啊!”
謙虛,謙虛——
大胖子館主將孟漁細細端詳了兩眼,隨即眉開眼笑地一伸手,就將他探手一抓,然後一點也不覺得違和地與他牽手並肩往酒樓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嘴裡說道:
“孟公子,不知黃老板可曾提前說與你聽,鄙人極愛這天子之戲,所以年前在城外涇河東岸也弄了一個專門的棋館出來,名曰問道棋館。”
哦,孟漁不清楚黃酉青為何沒有將這個細節告訴他,但又不願說破讓他難堪,於是模棱兩可地點頭道:
“在河畔開一處棋館,白日裡風吹楊柳,晚夜時月色蕩漾,這樣一個去處,想必城裡城外的棋客,一定會趨之若鶩的吧?”
當然,大胖子館主頗為得意地笑了一下,忽然拍拍腦門道:
“哦忘了說一下,鄙人就是涇河東岸鄭家莊人氏,當然也因為城裡城外多少有些大大小小產業,所以被族人們推舉為族長,人送鄭大善人,呵呵,真名鄭懷謙倒少有人知了。”
“不過孟公子咱們同道中人,以後相熟了,就不要跟著那些俗人叫我什麽善人什麽的。你想怎樣稱呼,就怎樣稱呼。”
怎麽稱呼,相熟後怎麽稱呼都無所謂,而且只會更好更親昵。現在嘛,卻還是要講究的。
孟漁可不會將他的話當真,所以也只是報以微微一笑。
不知不覺,三人就來到了鄭懷謙預定下的包房中。
大唐的酒肆特別是像這種頂級酒樓,其實也是有專為高端消費特設的各式包房包廂,目的就是要他們多花銀子。
當然,他們還沒有進化到各種酒托、菜托橫行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場所裡。不過雖然沒有各種托,但漂亮而又善解人意的小丫鬟小蘿莉還是不會缺少的。
剛進門,孟漁就看見兩個漂亮的小丫鬟,一左一右,抱著他的胳膊就將自己簇擁到了酒桌前。
這倆小丫鬟,似乎比自己還小吧?
而且,居然還是一對比較少見的雙胞胎!
孟漁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雛兒一樣, 於是泰然自若地任由兩個漂亮小丫鬟簇擁著,一聲不響,只是笑嘻嘻地瞅著做東的鄭懷謙和作陪的黃酉青,也是左擁右抱地坐到了他們的位子上。
“晴兒,暖兒,先給孟公子把酒滿上——”
鄭懷謙說著,抬手指了一下孟漁面前的酒盞。
一對小丫鬟馬上會意,一個端起酒盞,一個捧起酒壺,然後笑語晏晏地望著孟漁,鶯歌燕舞般地羞怯道:
“公子,請飲一杯。”
余光中,孟漁發現鄭懷謙、黃酉青似乎難以覺察地對視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莫名笑意,然後不動聲色地偷眼觀察著自己,於是也在心底竊笑一聲,接過酒盞,看向杯中有些渾濁的酒液。
這,大概就是大唐最為名貴的玉液瓊漿了?
這,同時也就是金戈鐵馬中的大唐另一種成色裡的聲色犬馬了吧……
想著,孟漁隨即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待身旁的小丫鬟接回酒盞,孟漁抬手抹了抹嘴角,忽然伸出手來,在另一個捧著酒壺又準備倒酒的小丫鬟臉上,出其不意地捏了一下上面的嬰兒肥,然後調笑道:
“晴兒,暖兒,好名兒哩。”
兩個丫鬟,頓時媚態飛出,卻又弄出一副欲迎還拒的羞態,飛眼道:
“謝公子誇獎,還請公子再滿飲一杯。”
這一次,孟漁卻沒有憐香惜玉地再去接杯,而是出其不意地忽然搖頭道:
“不喝了,這酒太沒滋味。”
“對啦,你們兩個,哪個是晴兒,哪個是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