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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的萬歷時代》第45章丈夫萬裡猶比鄰
  萬歷八年十一月二十日,關島。南洋總督府大禮堂。

  今天總督府大門衛兵林立,附近的路旁也有不少憲兵,是來自總督府直轄的憲兵總隊,編制總數兩百人,他們身穿墨綠色軍裝頭戴畫了白杠的頭盔,顯得十分精神。

  總督府新修的會場很大,八根巨大的水泥柱支撐著整個框架,大梁跨度很大,能坐到四五百人,主席台正中有個講台,跟後世演講台一模一樣。

  主席台後面有個長條桌和一排椅子,會場中則擺滿椅子,與會人員尋找各自的位置,坐定後相互之間開始交頭接耳。

  片刻後王實、囊斯利、趙甲三人走上講台,台下立即安靜下來。錢乙來到台下左側,待王實等人站定,錢乙大喊一聲:“敬禮!”

  所有人齊刷刷站起行軍禮,王實等人還禮後坐下,王實坐在正中,囊斯利坐了左側,右邊則是趙甲,這次主持會議的便是總參謀長趙甲。

  作為會議主持人,趙甲首先發言:“同志們,我們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圓滿並超額完成了任務,過去五年裡,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獲得了與世矚目的成功。

  我們在公子的英明領導下,從無到有把我們舊港宣慰司的勢力范圍輻射到整個大明帝國沿海、南洋,以及奴爾乾都司,甚至最遠的地方,達到了科兒沁草原。同時我們並沒有停下腳步,可以預計我們將會變得越來越強。

  經濟建設方面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大批的輕工業工廠已經建設起來,形成了一定的規模,人才的培養也取得了喜人的成績,這為我們今後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在這裡我代表總督府對在座的同志表示感謝!通過同志們的相互配合和努力,各條戰線都取得了非凡的成績。

  榮譽屬於過去,我們要展望未來。今天我們又迎來了一個新的歷史機遇。九月一日,萬歷皇帝在獻俘儀式上,正式任命公子為南洋總督,封鎮海伯,並授予總兵銜,批準我們設立南洋總督府軍鎮,負責管轄大明海外的一切事物。

  這是一個新的起點,是歷史賦予我們的機會。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就是我們南洋總督府正式成立的日子。”

  會場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每個人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待到掌聲平息,趙甲繼續說道:“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這離不開同志們的團結和努力,成績是喜人的,我們又將面臨著新的挑戰。

  為了應對新的挑戰,針對當前的國內國際形勢,我們的發展戰略將做一些調整。首先,由於南洋軍鎮轄地散布於南洋各處,地域廣闊,遠在北方的奴爾乾都司以及轄下的黑龍江地區和科爾沁草原,南北相距上萬裡,幅員遼闊,資源豐富卻人煙稀少,也急需開發。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們的轄區是由一塊塊碎片組成的。每個地方人口、民族以及經濟基礎各不相同,其複雜性可以說是我們目前最大的挑戰,這也是擺在我們面前的新課題。

  因此在下個五年計劃裡,公子制定了穩定當前的地盤,工農業全面發展,小步快跑,逐漸把我們的領地,建設成工業能力達到後世十八世紀末水平,農業達到二十世紀水平的經濟體,進一步影響大明的經濟結構。為第三階段的發展夯實基礎。

  前段日子,有的同志心裡很急,因為歐洲人已經把手伸到了印度洋,南美甚至北美,地球上到處是歐洲殖民者的身影,擔心今後這些地方沒有我們的地盤。

  其實這種擔心是多余的,

憑著我們四五百人,即使是佔領這些地方,對於我們的事業來說也是毫無意義的,我們最先要做的是把我們華夏人團結起來,發動起來,才不會錯過這個歷史的機遇。  今後我們最大的依仗是什麽?不是我們超越時代的科技,也不是我們強大的武力,而是中華民族的人口。西班牙、荷蘭最後的結局無一不是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請在座的同仁要安心做好本職工作,把自己發展好了,憑借著我們強大的海軍,那些被歐洲人搶去的地盤也終將是我們的,這些人不過是在替我們代管罷了。

  現在南洋都督府地盤大了,攤子也鋪開了,公子畢竟只有一個人,沒有那許多精力親力親為,更多事情要靠在座諸位盡心,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今日所議之體制便在於劃定職責。

  為了工作的需要,在座的很多同志,也許要脫下軍裝,分配到民政崗位,也請相關的同志不要有情緒,為了我們的事業,請大家同心協力,再創輝煌。下面有請副總兵囊斯利同志宣布軍隊改組計劃。”

  看到囊斯利走到講台左側拿出冊子,會場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漏掉一個字。

  雖然今天與會的都是克隆人,但是他們和普通的人類一樣,都是血肉之軀,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在追求上進這方面,其實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絕對的忠誠。

  “……南洋總督府為南洋以及所轄的奴爾乾都司轄區最高權力機關。南洋總督府將設置軍政和民政兩大權力機構,分管軍政和民政,所有軍令政令皆出自總督府及下屬各司,其余官員所下之命令不得私自執行,必經總督府同意並下達正式命令文書方能執行。”

  說到這裡,囊斯利掃了一眼會場,見大家聽得很認真,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宣布:

  “根據需要,南洋總督府作以下調整:設總兵府和政務院兩大機構,分別負責軍事與政務的管理。首先由我代表總督府宣布軍事管理這一塊。

  總兵府為南洋總督府軍事指揮最高權力機關。總兵官王實,副總兵囊斯利、總兵府參隨趙甲、錢乙、孫邴、周務、囊旺、吳季。

  總兵府下設四總部負責軍事指揮,總參謀部:參謀長趙甲(參將);總政治部:主任鄧邴(參將);總後勤部:部長周務(參將);總裝備部:部長吳季(參將)。

  另外總兵府還設軍事情報局,局長錢乙(參將),設憲兵總隊,隊長劉黑子(土著)。

  總兵府將在各級地方行政區域設有相應的組織指揮機構,分別負責轄區內的軍事工作,按組織序列主要有軍區、衛所、百戶所、歸地方建制的武裝部及在首府關島和各要地設置的衛戍區、警備區、要塞區、守備區等。

  下面我宣布各軍區名單,海參崴軍區,司令囊旺(副總兵);庫葉島軍區,司令周務(參將);台灣軍區,司令衛禮(副參將);納土納軍區,司令蔣義(遊擊將軍);北大年軍區,司令王振(遊擊將軍);呂宋軍區,司令鄭庚(副參將);蘇門答臘舊港軍區,司令沈仁(遊擊將軍)。關島總督府直轄衛戍區,司令韓勇(副參將)。

  這次劃分的軍區是根據目前的行政區劃、地理位置和戰略戰役方向、作戰任務等設置的軍事組織,直屬總兵府領導。

  它主要負責制定戰區部隊建設的規劃計劃,組織指揮戰區內諸軍兵種聯合作戰、實施聯勤保障等,軍區設有司令部、政治部、聯勤部、裝備部,分別領導所屬部隊的軍事、政治、後勤和裝備工作。

  主要負責轄區內諸軍兵種部隊協同作戰的指揮和所屬部隊的軍事訓練、政治工作、行政管理、後勤保障,領導轄區內的民兵、兵役、動員工作和戰場建設。

  平時的軍區指揮機構,就是戰時戰區指揮機構。既是連接總兵府和部隊的重要的中間指揮層次,又是戰區的最高領導機關。

  總兵府下轄海軍依然設立兩個艦隊,與軍區同級。即北洋艦隊和南洋艦隊,北洋艦隊司令囊旺兼任,南洋艦隊司令囊斯利兼任。各軍區分艦隊司令都有當地長官兼任。

  另外還有北京和天津情況比較特殊,由囊圖兼任天津駐軍司令,運輸分艦隊司令。王興任駐京辦主任,囊懷駐天津辦主任。好,我的部分暫時宣布到這裡。會後每位同志會拿到一份組織結構表和明細。請大家保管好,這是絕密文件。”

  囊斯利行了一個軍禮,在掌聲中走下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主持人趙甲宣布:“下面有主管民政的王華同志,宣布政務院組織結構以及主要成員名單。”

  別看王華平時很潑辣,今天面對這個場面還是有些緊張。她清清嗓子開始宣布:“根據總督府的授權,由我負責專門成立政務院,負責轄區的民政事務管理。政務院是南洋總督府最高權力機關的執行機關,是最高行政機關。

  政務院由總理、副總理、政務委員、各部部長、各委員會主任、審計長、秘書長組成。政務院實行總理負責製。各部、各委員會實行部長、主任負責製。

  下面我宣布政務院,各部門名單,政務院總理王華,副總理楊青青,政務委員:朱河、秦畔、尤草、許鬱鬱、何園五位同志擔任,秘書長呂中。”

  王華剛宣布完這些,下面頓時一片嘩然,眾人議論紛紛。無它,因為這份名單中女人就佔了一半,而且正副總理全部都是女同志擔任,這哪裡是婦女半邊天?這簡直是婦女要翻天了。

  這……這尼瑪也太扯淡了吧。趙甲連連敲幾下木槌,這才讓大家安靜下來。王實當初看到這份名單的時候,也有些不知說什麽好。不過鑒於這些人都是專業的人才,他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外交部長朱河(兼),科學技術部長秦畔(兼),民族事務委員會委員長何園(兼),國土安全部長呂中,司法部長施柳,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長許鬱鬱,交通運輸部長孔樓,農業農村部長張盈盈,退役軍人事務部長曹尚,南洋銀行行長嚴汝,教育部長李贄(土著),新東方職業培訓部部長金當,工業部長魏晨,公安部長陶頌,民政部長薑娥(土著),財政部長戚宏,建設部長鄒莊,水利部長喻纖纖,商務部長王華(兼),衛生健康委員會委員長楊青青(兼),審計署長王夏……”

  ……

  在民政方面,泰山學派的讀書人目前仍佔據著各地的縣令和主薄的位置,王實考慮到實際情況,並沒有把他們納入這個體系,這和如今大明的社會風氣有關。

  軍隊還好說,如果民政體系不能保持嚴密,那麽明朝官場和社會的各種劣習會迅速的侵蝕南洋各地,現在已露出了端倪。如果不成立專門的班子替代這些舊時代的官員,順便改造他們,時間長了就會變成大明的那一套。

  到了那個時候,即便王實想改,也未必能如願,所以他需要將這些苗頭壓製在萌芽之初,只要這些組織結構進入正常運轉,他就能有更多手法去改造這些舊式官吏,把他們納入政務院體系,從而形成一個新的官僚團隊。

  會議進行到了尾聲,王實親自做最後總結。他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上講台,先掃了一眼台下,渾厚的聲音響徹在禮堂裡:“同志們,成績只能代表過去我們做的還不錯,這只是萬裡長征邁出了第一步。我們既然抱著改造世界的理想來到這個時空,就沒有人想在這個時代碌碌無為。

  今天在坐的有很多同志升了官,這並不意味著你比別人的貢獻大。大部分的同志工作崗位沒什麽變化,但你們的兢兢業業我都記在心裡。我要向你們表示真誠的感謝!敬禮!“

  王實鄭重的向與會的同志敬禮。眾人也起立還禮。禮畢,王實雙手一壓,所有人又齊齊坐下。

  王實繼續說道:”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今天要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這次我回基地啟動光腦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隱藏的程序,那就是可以通過基因改造,讓大家成為一個普通人。

  這就意味著將來同事們可以融入這個時代,在這裡結婚生子傳宗接代。你們將過上普通人的日子。在此我向你們承諾,我將賦予你們選擇的自由。這是尼比魯的承諾!”

  此話一出,會場裡安靜的出奇,緊接著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對於克隆人來說,成為一個普通人,是他們生命體最高的追求。聽到尼比魯宣布這個消息,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等眾人安靜下來,王實繼續說道:“同志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現在我們的軍政兩個系統,除了幾個少數的崗位,大部分還是有我們的同志在充當骨乾,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我們再能乾,一個人又能打幾根釘?

  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眾人拾柴火焰高。我希望在座的同志,要培養本時空的土著人才,把他們納入我們的體制。這是每個人今後五年的任務,我要求你們在今後的工作中,至少帶出三到五個徒弟出來。

  我希望五年後,能出現本時空的艦隊司令、軍區司令、艦長,航海長,或者各個技術級別的軍官。民政方面出現本時空的工程師、設計師、機械師、技術員等等。為我們的事業儲備更多的人才。

  新的五年裡,我是這樣打算的,首先是練好內功,培養出足夠的儲備人才。然後是經濟上不僅要發展起來,而且要漸漸滲透到大明社會的方方面面,讓大明的經濟牢牢的捆綁在我們一起。當然現在我們的轄區加大移民力度是必須的。

  更長遠的目標,我打算在二十年裡,向北逐步把我們的勢力范圍最東邊延伸到楚科奇半島,與北美洲隔海(白令海峽)相望;在北方形成一個北嶺都護府,即北起北冰洋,西接俄羅斯的勒拿河,南部就是內外東北加庫頁島,恢復漢唐雄風。

  大家都知道,幾十年後小冰河時期又要降臨,為了幫助中華民族度過這場危機,因此我計劃花二十年的時間,南邊收復交趾,九真,日南(順化一帶),把這裡打造成華夏的糧倉。

  西南方向,我打算用二十年的時間。恢復“三宣六慰”:三宣指南甸宣撫司、乾崖宣撫司、隴川宣撫司;六慰指車裡宣慰司、緬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養宣慰司、老撾宣慰司。把這些地方變成我們的勢力范圍。”

  說到這裡王實走到屏幕前面,拉開了一個巨幅的地圖上,他指了指南洋地區中南部說道:“同志們!這是一個大爭的時代,無論東西方都是弱肉強食。

  我不是一個迂腐的人,我們想要快速發展,也只能通過戰爭手段來實現目的。

  縱觀現在的南洋局勢,我選擇了兩個發展的方向。我選擇的條件是以最小的代價,攫取最大的利益。在這種前提下,我們的選擇的目標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整個呂宋島和真臘國。

  為什麽如此選擇呢?同志們請看,縱觀整個南洋,暹羅、緬甸、廣南三強國不可取,這將讓我們陷入治安戰的泥潭,得不償失。馬來半島上的小國有荷蘭人保護,而且這些人都是回回的勢力范圍,難以融入到我們的體系,也不可取。

  擁有大量人口和財富,外部環境又一塌糊塗的國家就只剩下呂宋和真臘,這就是我們新的五年在南洋發展的新方向。

  呂宋的情況我現在就不多說了,大家都心裡有數。真臘以前算個強國。歷史上也曾經強大過,東征西討,平越鎮泰。但現在,真臘就是一塊強國的擦腳墊,暹羅和廣南出門前都會踩上一腳。甚至連北方的內陸國南掌也經常興兵南下。

  為了對付環伺的強敵,真臘目前引入了西班牙人,上演了一出西班牙插曲。吞並真臘還有一個好處。與東南亞其他國家一樣,真臘也是個華商勢力很強的國家。

  而且我們還有了很好的借口,其一,馬尼拉的耶穌會已經多次鼓動呂宋島的一些土著襲擊華人村落,這一回我們已經抓到了幕後的指使者,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馬尼拉抵賴。

  佔領整個呂宋後,因為我們是師出有名,也可以對荷蘭、英格蘭、葡萄牙這些國家有著說得過去的理由,這樣不會引起這些國家過分的驚慌,導致他們聯合起來。雖然我們不怕他們聯合,但能少點麻煩就少點。

  其二,這兩年西班牙人並不安分。西班牙人三次派出了遠征隊遠征真臘,主要分為兩撥人,一撥是馬尼拉耶穌會的民間冒險家,一撥是菲律賓都督正式派出的遠征軍。

  萬歷四年到萬歷八年,先後有七艘西班牙戰艦被派往真臘,路上遇到風暴失事了二艘,溯湄公河而上抵達四岔口的先後有五艘船。

  馬尼拉原本對征服真臘沒什麽興趣,鼓動這次出兵的主要是達斯馬納利斯都督的兒子,萬歷元年達斯馬納利斯都督被起義的華人水手殺死後,都督之子代理了一陣父親的職位。

  隨著萬歷五年,新西班牙副王派出了新的都督和我們達成了和平協議,小達斯馬納利斯不甘心失去在馬尼拉的權位,便推動了征服真臘的行動。這家夥利用民間冒險家和對傳教有狂熱欲望的耶穌會,小達斯馬納利斯試圖成為新的真臘殖民地的總督。

  根據最新情報,就在萬歷八年六月,這幫西班牙民間冒險家在真臘以征服者自居,他們悍然殺了國王,大肆劫掠中國商人,殺死了一百多位華商。”

  介紹到這裡,王實轉過身來用力一揮手,大聲說道:”同志們!這恰好是我們等待很久的機會。呂宋和真臘,這就是一塊熟透的蛋糕。等著弟兄們去建功立業,因此我命令參謀部立刻制定相關計劃,我希望雨季過後,在萬歷九年將西班牙人徹底趕出南洋。

  我希望,五年內將呂宋、真臘改造成中華民族固有的領土,成為我們最堅實的基本盤。希望同志們齊心協力,夯實基礎,砥礪遠行!”

  “保證完成任務!”

  全體起立敬禮,隨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

  ……

  萬歷九年元月,北京紫禁城,文華殿。

  萬歷皇帝朱翊鈞坐在榻上,放下張鯨帶回來的張居正親筆信,臉上陰晴不定,他盯著張鯨問道:“張鯨,你見到張先生了!你確信張先生病得很厲害。”

  “回皇上,奴才親眼見到了張先生,他面容憔悴,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據隨行的太醫說,張先生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這封信都是遊七代筆的。奴才估摸著,過些日子,恐怕就會有噩耗傳來。”

  “唉,可惜了!”朱翊鈞長籲一口氣,歎道,“張先生鐵面宰相,何等了得,然也難逃一死。”

  張鯨聽出皇上的話中含有幾分幸災樂禍,他眼珠轉了轉,心裡揣摩此刻皇上的心思。

  去年小皇帝朱翊鈞借張四維之手,連續罷免王國光和調離戚繼光,下狠手將張先生的兩大臂膀斬去,目的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和消除張居正當政時的影響力。事情做過以後,朱翊鈞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引起朝野振動,甚至威脅到他的帝位。

  年前,小皇帝悄悄的派張鯨前往荊州以探病的名義去打探口風,還派出了宮中的太醫前去檢查身體。以確定張居正是否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命不久矣。

  對於張居正,萬歷皇帝即敬重又憎恨,既依賴又忌憚。敬重的是張居正作為顧命大臣,八年來把個混亂潰敗的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條,憎恨的是張居正對他要求太嚴。

  特別是他掌權以後,聽張鯨說張居正自己平常過得驕奢淫逸,起居出行都非常的講究,甚至每天還食用人奶以延年益壽。如此奢靡,卻對他這個皇帝無比的苛刻,這實在令朱翊鈞氣憤不已。

  依賴的是張居正作為他的師相,八年來不僅事無巨細,施教於他,可以說是手把手的教他,沒有任何保留。而且這些年來,替他排除所有的艱難險阻,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移山心力。

  忌憚的是張居正獨攬朝綱功高蓋主,獻俘儀式結束後,京城裡就謠言四起,說小皇帝寡恩薄幸,虧待自己的老師。如今天下官員,都議論他這位太平天子,之所以能夠端居廊廟四海威服,就因為靠著張居正這位鐵面宰相,這讓小皇帝的虛榮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盡管張居正嚴守臣道.對他禮敬有加,但這些年,朱翊鈞在張居正面前,總是小心謹慎,像一個生怕做錯事情的小媳婦。

  處理朝政,他對張居正言聽計從,但每簽發一道聖旨,他又悵然若失,皆因張居正的票擬,他不敢擅改一字。

  如今,荊州回來的張鯨匯報,說張居正真的像傳言那樣已經病入膏肓,這位宵衣旰食不苟言笑的宰揆,眼看就要油乾燈滅撒手而去,小皇上在悲痛之余,有幾分幸災樂禍也是情理中事。

  正是基於這個判斷,張鯨冷冷一笑,露骨地說:“萬歲爺,奴才恭喜您了。”

  “恭喜什麽?”朱翊鈞一愣。

  “張先生一死,壓在你頭上的一座大山,就給搬掉了,這不是喜事兒又是什麽?”

  “放肆!”朱翊鈞一拍桌子,唬得張鯨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朱翊鈞的確如張鯨揣摩的那樣,對張居正是又敬又恨。尼瑪,這能做不能說,這傻逼連這都不知道!況且,他絕不允許底下的奴才對他有這種印象。偏這張鯨為了討好自己,自作聰明,硬是要將一些隻可意會的東西用語言點破,因此引起了朱翊鈞的惱怒。

  “萬歲爺,奴才該死!”張鯨驚悚地自責。

  朱翊鈞本還想臭罵幾句,一見張鯨惶恐的樣子,想想這家夥現在還有用。又抬手示意他坐回到凳兒上,斥道:“哼,朕還以為你是個伶俐人,原來卻也是一個草包,什麽三葷五素的話,都從你的臭嘴中吐出來。”

  “奴才知罪。”張鯨被罵蔫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小皇帝有意岔開話題,隨口問道:”嗯,對了,王實的那個弟弟王興最近在幹什麽?安不安分。”

  “回皇上,據東廠盯著的人匯報,王興最近很忙,不知在張羅什麽生意,不過很奇怪他一直在北京城中最偏僻的地方買地,聽說已經買了五六百畝。對了,馮公公倒是去找過他幾次,聽說國舅爺也登門拜訪幾次。”

  朱翊鈞睨著他,又道:“知道這小子是要做什麽買賣?”

  皇上提起這件事,張鯨也有些撓頭,他搖搖頭說:“奴才不太清楚,只聽說王興在密雲買了一個煤礦,估計跟這個有些關系。”

  朱翊鈞見問不出什麽來,也沒了興致。便擺擺手說:“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奴才告退。”

  張鯨再不敢亂吱聲,隻好告辭,剛走到門口,朱翊鈞又把他喊住,言道:“張鯨,張先生信中還提議,補潘晟與余有丁兩人入閣,朕都準了,這會兒,恐怕朕的旨意已到吏部,你去傳旨催促一下,讓吏部盡快落實。”

  “潘晟?”張鯨心裡咯噔一下,他早就風聞潘晟曾派管家潘一鶴來京活動謀求起複,還走過馮保的門路,但他此時多了個心眼兒,不講這件捕風捉影的事。

  隻恭維道:“張先生向皇上推薦的人,想必沒有錯。”

  “哼,什麽對呀錯的,張先生柄國八年所有的建議,朕從來都虛心采納,如今他又病入膏肓,這點面子,朕焉有不準之理!”

  “是是,萬歲爺虛心納諫從善如流,真乃有古天子之風。”

  張鯨嘴巴塗蜜盡說好聽的,朱翊鈞瞪了他一眼,斥道:“行了,別說這些奉承話,你管住自己的臭嘴就好,去吧!”

  張鯨乘轎出了紫禁城,去吏部和都察院辦完傳旨的事,想起剛才發生的事,不免心下怏怏。此時夜已深了,正月裡剛過幾天,元宵節尚未過去,正是北京城最冷的時候,這段日子到了晚上,北京就變成了不夜城,多少戚畹人家膏粱子弟,正好去那些酒館青樓或倚翠偎紅或揎臂痛飲,極盡聲色犬馬之能事。

  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這麽晚了還到處人聲鼎沸,讓張鯨心情煩躁。本來就一肚皮不自在,這時候,他乘坐的四人抬暖轎剛抬出吏部、都察院所在的富貴街.眼看就來到了棋盤街口。

  從這裡向右踅過去,大約半裡多路.就是夜間進出紫禁城的惟一通道東華門,轎夫們哢哢哢的在磨轎杠,張鯨從暖轎裡伸出頭來喊道:“不去東華門,到槐樹胡同。”

  轎夫聽令,又把轎杠磨回來,從棋盤街口向左拐,奔槐樹胡同而去。大約半個時辰,暖轎抬進了槐樹胡同口,在一所氣勢軒昂的大宅子前停下,這裡是內閣次輔張四維的家。

  兩年前,張鯨被擢升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不久,就與張四維建立了交情。起初,張四維對張鯨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他只是仗著自家鹽商出身,有的是白花花的銀子,故對內廷大璫,特別是司禮監的幾個太監,一個個都用心巴結,但他仍然把主要心思用在馮保身上。

  後來,張鯨主動前來貼他,間或吐露幾次皇上的私下談話,如某件事應該如何處置,某人可用不可用等等,讓張四維按皇上的意思寫折,結果是寫一個準一個,他這才對張鯨刮目相看。

  從此,窺伺皇上的心思與動態,除了馮保這條明線,又增加了張鯨這條暗線。馮保雖然對他抱有好感,但人家畢竟是首輔的肝膽之交,這張鯨卻不同,兩人有著共同的利益。

  一個想當首輔,一個覬覦司禮監掌印,雖然未曾點破,但兩人心照不宣。如今張居正走了,處心積慮這麽多年,張四維如願以償的當上了首輔, 卻處處被人製掣,這讓他如何心甘。

  兩個人見面後,剛一坐定。張鯨就急惶惶道:”鳳盤公,大事不妙。皇上已下旨吏部,增補潘晟與余有丁兩人為閣臣,這兩人都是張居正推薦的。”

  “什麽?此話當真!”張四維大驚失色。

  張鯨肯定的說:“是啊,明天,余友丁就會到內閣值事,潘晟在沂江老家,想必他的任職聖旨如今已在路上,要不了二十天,這位潘晟也就到了北京。”

  聞此消息,張四維心亂如麻,頓時又恨又怕。恨的是張居正突然推薦閣臣,絕對是在表明一種態度,這是一種反擊的信號。

  怕的是皇上選拔閣臣的諭旨下得如此之快,也不讓內閣與聞,可見他堂堂首輔,在小皇帝心中竟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想到這一層,他立刻就感到小皇帝有可能利用完自己除去張居正的左膀右臂後,卸磨殺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的首輔位置可能不保。兩位新增閣臣必將對他構成巨大威脅。

  特別是潘晟,當初他任禮部尚書時,潘晟是禮部左侍郎,此人擅於鑽營,又是張居正的門生,如今風聞已攀上馮保作為靠山,若讓他順利入閣,等於對自己首輔之位是個巨大的威脅。

  小皇帝這樣做,用意極其明顯,如果不是要換掉他,就是要用這倆人來製掣他,小皇帝竟然如此善於玩弄權柄,竟然得到了張居正的真傳。

  思來想去,這寒冬臘月的天氣,張鯨驚奇的發現,張四維頭上竟然冒出了滾滾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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