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洋現在很慌。
他坐在地上,假裝被人嚇到,強行大聲地吼了出來。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站在他面前的人,身披紅色披風,那雙眼在圓月的光芒之下顯得陰沉而又鋒銳,像是一對刀子一般。而那把帶著金色光芒的鐵鍬,理所當然地提在那人的手裡,就像是死神提著鐮刀一般。
文溯星。
經過城南濱海公園那一戰,教團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文溯星是誰,而他們作為方濟各會成員,更是知道文溯星的大致形象是什麽樣子。
這個人在數千人之中,仍能一夫當關,更別說面對他們兩人了。無論如何,都不能露餡。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的反應顯得自然,然後找機會離開,返回教團。既然文溯星能直接找到他們的位置,那想要安全返回教團,不僅僅需要他自己的努力,甚至可能還需要些外力。
不過,不管怎麽說,現在都要先熬過文溯星這一關。
“你腦子有問題麽?!大半夜的,突然跳出來?啊?!”韓天洋喊起來,他知道夢境獸整體上是對聲音比較敏感的,如果這附近有能夠驚動起來的夢境獸,他和旁邊的齊樂麟自然就有了逃生的機會。
文溯星被這麽一吼,多少也有些愧疚,急忙賠笑道“抱歉抱歉,我有點事想問一下二位,不知道方不方便。”
韓天洋看著文溯星,現在直接就和對方交流,未免顯得太不自然,於是繼續罵道“方便個球!我們在路上好好地走著,你突然冒出來說要問我事情?!”
文溯星看面前這人似乎被他激怒了,隻好苦笑著從包裡拿出兩根能量棒塞給那男人“這樣,這個,這個就相當於是給您的賠禮了,您看怎麽樣?”
“我看…”韓天洋接過能量棒,又瞟了文溯星兩眼。作為內區人,食物是用來收買別人最好的貨幣。自己和齊樂麟要裝成兩個普通人,如果拿了食物再繼續暴躁就不太對勁。
他將能量棒塞進懷裡,其中一根丟給齊樂麟“想問什麽麻溜說!說完快滾蛋!”
文溯星看著面前的男人,被他這麽罵著,自己也覺得自己突然從天而降這事做得有些不對,隻想盡快問完盡快離開“您二位這是要往哪邊去?”
“我們要去附近的一家超市看看,怎麽了?跟你有屁的關系?”
“那您看您方不方便換個方向?東邊,我們…”
“老子往哪邊走你都要管?果然有病,”韓天洋繼續道“說到底,我們是已經看過其他沒有食物的超市之後,才決定要往東走的。你說不讓我們往東就不讓我們往東了?你誰啊?”
韓天洋雖然裝作一副蠻橫的樣子,但是心跳得比以前快了數倍。站在他面前的文溯星微微眯起眼,他聽到了,聽到了這個人比正常情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心跳。多少有些疑惑的他,將眼中隱隱約約存在著的那個開關,打開了。
他看到了面前這個人身上,所存在著的色彩。
畏縮、恐懼、少許的勇氣,還有如絲如縷的憤怒夾雜其中。
對方的情緒主體,是恐懼而非憤怒。這讓文溯星多少有些意外,也就是說,他現在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是出於畏懼什麽東西。
而他所畏懼的這個東西,很大概率就是自己。
文溯星想了想,開口道“這樣,你們如果那麽缺食物的話,為什麽不去南邊的濱海公園呢?他們有充足的食物,你們到那裡,也就是做一些農活,而且還有住處。”
“我們去哪跟你有幾塊錢關系?”男人回擊道“我們現在要去那邊的超市,別擋路。”
就在這幾句話之間,文溯星發現,對方的情緒並沒有變化。那個人表現出了憤怒,實則是恐懼,而這種恐懼並沒有因為他的語氣和提案變得柔和而發生任何變化。
情況,不太對。
如果說這個人畏懼的是自己,那麽他在自己語氣變得柔和之後,情緒發生變化,然而完全沒有。那麽就是其他的恐懼,主導著他的行動。他這麽著急去超市,應該不是怕被餓死,如果怕被餓死的話,估計早就開始吃那根能量棒了。
他不對勁。
文溯星意識到這個問題後,緩緩跟隨著那兩個人,雖說現在情況緊急,他作為一個極強的戰鬥力,在這裡跟著兩個人不合適,但是這兩個人身上有疑點,咬住他們,總比放走了強。
韓天洋此時感受到了身後文溯星的腳步,一咂舌。
事情難辦了。
文溯星盯緊了他們,脫身已經不現實了。等什麽外部因素把文溯星吸引走,更是難過登天。據他所知,李祁已經帶人封鎖了教團周邊地區,專門截留那些想要回到教團的潰散教眾。
如果是這樣的話,的確有個辦法,有一個,十分凶險的辦法,或許能夠把消息,送回到教團的方法。
韓天洋看了眼身旁的齊樂麟,歎了口氣,隨後一把抓住齊樂麟的脖子,左臂將她鎖在胸前,右手拔出一把短刀,橫在齊樂麟的脖子上,回身直視著文溯星“你給我滾!”
文溯星被嚇了一跳,男人身上的感情中,勇氣的部分無窮盡地膨脹著,而女人身上,則滿是疑惑和恐懼。
“你是誰?”
“老子是方濟各會參謀, 房雨靈團長的密友,唐五仁樞機的學生,韓天洋!”
文溯星笑出了聲,看著那個女人“你就算殺了她,我也被不會怎麽樣,畢竟,她和我沒什麽關系。”
“是麽?她可是任疏揚的妹妹!”
齊樂麟聽到這話,迷惑了片刻,隨後馬上便明白了韓天洋的意思。
他是要拚上這條命,把自己送回到教團。
文溯星微微眯起眼,任疏揚是他們的重要合作對象,如果任疏揚的妹妹死了,不一定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對於進攻教團和進攻教團後教團的運作,都是不利的。
“你知道麽,拿人質威脅別人,只有在你有機會對人質下手的情況下,才是有效的。”
文溯星的這句話,結束了。
同樣結束的,還有韓天洋的生命,和腦袋落在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