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蕩與屈原相談甚歡,從國家大事聊到哲學、軍旅、詩賦、天文、地理等,屈原高談闊論,秦王蕩亦是每每都有獨到的見解。
促膝長談之下,不知不覺已經到傍晚,屈原乃是性情中人,誠邀秦王蕩一起用膳。觥籌交錯之間,二人又趁著醉意,玩起了六博棋。
六博棋亦稱博戲或陸博,早在上古時代便已經出現。
秦王蕩和屈原各有六枚棋子,其中各有一枚相當於王的棋子叫“梟”,另有五枚相當於卒的棋子叫“散”。
行棋在刻有曲道的盤局上進行,用投箸的方法決定行棋的步數。
六博棋由棋子、博箸、博局(棋盤)三種器具組成。
兩方行棋,每方六子,分別為:梟、散(五枚)。因為春秋戰國時的兵製,以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共六人,當時作為軍事訓練,兩隊人馬競賽,也是每方六人。
由此可見,六博棋是象征當時戰鬥的一種遊戲。比賽時“投六箸行六棋”,鬥巧鬥智,相互進攻逼迫,而置對方於死地。
這種古老的六博棋實際上是世界上一切有兵種盤局棋戲的鼻祖,諸如象棋、國際象棋、將棋等等有兵種的棋戲,都是由六博棋逐漸演變改革而成的。
屈原覺得跟秦王蕩很投緣,故而這六博棋玩著玩著就忘卻了時間。
夜幕降臨。
屈原酒興又起,就拉著秦王蕩飲酒,但光是飲酒不夠盡興,屈原就提議玩投壺遊戲助興。
“屈子,寡人可不怎麽擅長玩投壺遊戲啊!”秦王蕩苦笑著攤手道。
“沒事。權當娛樂而已!”屈原笑呵呵地道:“秦王,你的酒量真是我屈原生平所見最厲害的一個。你早年馳騁沙場,弓馬嫻熟,怎麽會連投壺都投不準?”
“屈子,這投壺和箭術可不是一個概念啊。比試箭術,放眼天下,寡人誰都不懼,但唯獨這投壺遊戲,寡人還真沒玩過!”
聞言,屈原頗為詫異的看了秦王蕩一眼,道:“這普天之下,還有貴族子弟不玩投壺遊戲的?秦王,你可莫要忽悠我。”
“怎敢欺瞞屈子?”秦王蕩搖頭道:“對於投壺遊戲,寡人是隻聞其名,卻未曾玩過。想必屈子應該清楚,寡人早年便戎馬倥傯,外於疆場,內於軍營,何來閑暇之余玩遊戲?”
“唉!秦國之君,果真不同凡響!”
屈原長歎一聲,不知道是哀秦王蕩之不幸,還是感慨於秦國王族子弟的教育方式。
秦國以武立國,常年與戎狄廝殺,幾代秦君甚至都為此死在了征辟西戎的戰場上。故而,秦國公(王)室歷來就有尚武的傳統,幾乎每一代秦國國君,不,應該說是每一個秦國的公子,都必須要到戰場上去磨礪!
秦王蕩常年待在軍營裡,亦或是征戰在外,沒有玩過投壺遊戲,不足為奇。
屈原又道:“秦王,那就讓屈原教你如何玩這種投壺遊戲吧?”
“善。”
閑來無事,又與屈原這般投緣,秦王蕩倒是不介意跟他玩耍一番的。
屈原命人將一隻長筒的壺拿過來,放置好,同時將幾支箭矢拿在手裡,站在指定的位置上。
“秦王,你可千萬莫要小覷了這種投壺遊戲,其又名投壺禮也,蓋因場地所限,不然便如同射箭一般,乃中者得魁首。”
拿出一支箭矢,屈原又道:“這種投壺禮舉行時,賓主雙方需要輪流將箭矢的端首擲入壺內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
每人四矢,多中者為勝,以酒作為懲罰!秦王,你且看好。” 話音剛落,屈原就一支箭矢投擲過去,果真“咚”的一聲,箭矢的端首擲入壺內。
“彩!”
經過屈原的解說,秦王蕩大致上了解了這種投壺遊戲的玩法。
其實無論是六博棋,還是投壺遊戲,名為娛樂性的遊戲,但實際上都有著陶冶情操,增益其所不能的功效。
投壺,射之細也。宴飲有射以樂賓,以習容而講藝也!
雖然投壺只是遊戲,但在遊戲背後,體現的卻是古人尚禮的精神。
投壺是由於場地因素或個人因素的限制不能舉行射禮而采取的權宜之計。因此投壺與射禮在禮儀上有許多相似之處。
作為禮儀的一種,投壺不僅繼承了射禮的儀節,還繼承了射禮正己修身的禮儀。
一個遊戲都要有如此之多的禮節,可見其並非是普通的平民也會玩樂的遊戲,這種從容安詳,講究禮節的投壺遊戲似乎更適合於那些傾向內心修養的貴族文人,以至於秦漢期間,它在士大夫階層中大受歡迎。
而到東漢之時,每逢雅集燕飲,必得以“雅歌”伴“投壺”助興。此時此處的投壺,儼然已經失去了國禮的權威地位,逐漸演化為士大夫、文人們雅集的遊戲了!
了解到投壺遊戲的玩法,秦王蕩與屈原便就著一隻長筒壺玩耍起來。
屈原似乎有意在投壺遊戲扳回一局,每每投擲出去的四支箭矢總能至少中三支,有時是全中的。
秦王蕩就慘了,本來箭術超絕的他,因為不大習慣的關系,幾次都投擲不中壺。幾輪遊戲下來,他便喝了六爵酒,臉色愈發的漲紅。
但秦王蕩到底是聰慧過人, 又有箭術的底子在,故而很快就習慣了投壺遊戲的玩法,最後百發百中,反倒是屈原連連飲酒。
不知不覺之間,天上忽而下起了瓢潑大雨,伴著電閃雷鳴,整個館舍都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屈原不勝酒力,已經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了。
“屈子!”
秦王蕩忙扶住了屈原。
“秦王,你這悟性真高,屈原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哈哈!”
“屈子,你醉了,先歇息吧,寡人明日再來拜訪你。”
聞言,屈原迷離的眼睛忽而看向了窗外,道:“秦王,你是要回去了嗎?”
“天色已晚。”
“外面乃是雷雨,又是夜路,秦王之行轅距離館舍有幾十裡之遠,不便出行也。秦王不妨在館舍住一宿吧。”
“也好。”
秦王蕩遂將屈原扶到床榻上躺好,後者忽而盯著他的眼睛,大著舌頭道:“秦王,你今日之所為,該不會是想討好屈原,讓屈原在楚王面前為你說好話,以促成楚秦之盟好吧?”
“屈子說的哪裡話?寡人是與你一見如故,絕無半點功利之心!更何況,以屈子之正直,焉能因此交情而改變心志?”
屈原含笑道:“正是,正是!”
秦王蕩與屈原都躺到床榻上,抵足而眠。
但二人似乎都睡不著,又聊了一會,逐漸進入了夢鄉。
平常的時候,與男子同榻而眠,秦王蕩可能心裡會很別扭,但現在是喝醉了,迷迷糊糊的,再加上屈原是真的跟他投緣,所以他很快就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