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純是一個來自西域的商賈,屬於昆戎(烏孫)人,是昆戎的貴族子弟。
帛純一族世代經商,走南闖北,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他本人最遠抵達過蘇毗,到過秦國的烏氏,這一回,他已經帶著商隊趕到烏氏城,準備向秦人出售象牙、犀牛角、珊瑚等稀罕的物品,同時購置中原人的絲綢、茶葉、鹽巴等“奢侈品”一路向西,轉手販賣給蘇毗人、吐火羅人和月氏人。
但是帛純萬萬沒想到,大秦國的王巡視到烏氏,並在縣衙召見整個烏氏城大大小小的三百多個商人,期間,秦王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王想在烏氏建立一個真正的通商集市,同時,打造一條絲綢之路。
這條絲綢之路,自鹹陽沿渭河至虢縣,過隴縣,越六盤山,沿祖厲河,在靖遠渡黃河至烏氏,路程較短,沿途供給條件差,本就屬於早期的路線。
秦王準備花費重金,斥資建造一條官道,從鹹陽直達烏氏,並廣邀外邦的商賈們進入關中,與秦人通商。
帛純過去認為烏氏之東,都是不毛之地,盡管幾次三番都想東行,但由於路途遙遠,山道阻塞,都無法成行。現在秦人既然要打造這麽一條暢通無阻的官道,帛純以及在場的商賈們都表示支持!
而帛純也看到了秦王英武不凡的一面,看到了秦國強盛而不可一世的一面。
無他,蓋因過去駐守烏氏的秦軍武器盔甲都十分破舊,都穿了幾代人,代代相承,而且因為沒有戰事爆發的緣故,烏氏這裡的秦軍顯得有些頹廢,看不出來是一支強軍。
但秦王給他們這些商賈所展現的地圖,以及他所描繪的中土多麽富饒的景象,已經讓商賈們怦然心動。
不過帛純的注意點在於秦國的強盛而不可一世的軍力!
帛純很慶幸,自己在路上的羌人部落中購買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奴。
凡英雄者,都難過美人關。
帛純就不信似秦王這般英武的人物,對那女奴的美色不垂涎三尺!
烏氏,縣衙內。
“大王,外面有一自稱是昆戎人的商賈求見。”任鄙進到秦王蕩的住處稟告道。
“昆戎人?”
烏氏的縣令倒是知道昆戎人的一些情況,便道:“大王,這昆戎因其自號為‘昆’,故名,又被稱之為緄戎、混夷,是一個西戎部落,周文王還曾昆戎人有一些交情。後來月氏人逐漸強盛起來,昆戎敵不過,便繼續西遷,其國不與秦國相接壤。”
聞言,秦王蕩這才想到,感情這就是烏孫人啊!
“讓他進來吧。”
“諾!”
閑來無事,秦王蕩倒是不介意見一見這個昆戎的商賈。
少頃,帛純便被任鄙帶進縣衙的側堂。
“鄙人帛純,參見大王!”帛純向著秦王蕩行了一記抱胸禮。
秦王蕩眯著眼睛道:“你的秦語雖有些生澀、拗口,但至少寡人還能聽得懂。不錯,帛純,你在烏氏應該待了不久吧?”
帛純諂笑道:“大王,鄙人往來經商多年,精通幾門語言那是不足為奇的。這烏氏鄙人待過一段時間,算一算,加起來應有三年之久!”
“你倒是有心了。”
帛純的長相與所有塞種人都大同小異,高鼻、深目,胡絡腮,頭髮屬於暗淡的金色。帛純帶著氈帽,穿著華麗的長袍,足踏蠻靴,身材魁梧,但是面對著秦王蕩的姿勢稍顯滑稽。
“帛純,你來見寡人,
不知道所為何事?”秦王蕩不請帛純坐下,顯得失禮,顯得怠慢。 但他這樣做是無可厚非的,帛純畢竟是一個戎狄,秦王蕩若是跟對待中原士子,禮賢下士一般對待帛純,就算不被他人口誅筆伐,自己的心裡都感到膈應!
“大王,鄙人此來,是想跟你談一筆大生意的。”
“大生意?哈哈,帛純,寡人不是商賈,你要談生意烏氏城這裡是大有人在,你能找寡人談什麽生意?”
聞言,帛純微微一笑道:“鄙人相信,這筆生意大王絕對很感興趣。”
“說來聽聽。”
“大王欲打造一條絲綢之路,以鹹陽為起點,一路向西,為此將不惜血本,打造一條通往東西方的商路,吸引外邦的商賈湧入關中,並鼓勵秦國的商賈走出去。鄙人若是猜的不錯的話,大王應該是想通過這條商路,賺取大量的錢財,同時將秦國的影響力施加於西域吧?”
聽到這話,秦王蕩原本端著茶盞的手一頓,便道:“看來足下知道的還不少。寡人的目的是如此,與你何乾?”
“大王,倘若你在昨日的堂會上說的屬實,秦果真帶甲百萬,疆土方圓縱橫數千裡,沃野千裡,蓄積饒多。鄙人建議大王派遣軍隊西征,征服西域諸國,以通商路,更進一步獲取更多的金錢。”
“帛純,你以為寡人是一點都不了解西域的情況嗎?寡人若是猜的沒錯的話,你是想請求大秦的援助吧?寡人聽聞月氏人於西域之勢甚強大,許多西域小國都紛紛向其稱臣納貢,如你昆戎,不外如是。昆戎與月氏,應是同宗,與月氏納貢臣服,與秦國納貢臣服有何不同?”
“看來瞞不過大王。”帛純又施禮道:“我昆人當年為月氏所敗,不得不西遷避難。幾百年前,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還是昆人,但是自月氏人來了,此地便為月氏和秦國所有。月氏人畏懼於秦國之威勢,不敢侵犯,卻在西域之國稱王稱霸,胡作非為!”
“大王,鄙人知曉一些華夏文化,月氏人不及秦人也。月氏人貪婪無度,暴戾恣睢,常以殺人為樂,辱我太甚!只要大王願意出兵遠征西域,鄙人相信必將應者雲集,秦軍將馬到成功。”
秦王蕩聞言,淡淡的道:“帛純,你說的這些的確挺誘人的。但是寡人之志,秦國之志在於東出,西域,不毛之地,雖有財帛,但不足以動寡人之心也!”
“不過寡人倒是很好奇,你一個小小的商賈,何以關心這等事情?與你有何裨益?”
帛純苦笑道:“大王,實不相瞞,鄙人苦月氏久矣,西域之商賈苦月氏久矣。月氏人貪得無厭,霸佔西域之商路,加重過路稅,若不給,則過路之客商慘遭劫掠,人財兩空!”
“故而鄙人想請大王主持公道,匡扶西域之正義。至於說,此事於鄙人有何裨益,鄙人倒是想請大王派兵出征西域,以為驅馳,待成功以後,便可博得功名利祿,封妻蔭子,為世人傳唱。”
“你一個商賈,想法倒是挺多的。”
帛純搖頭道:“既然大王不願出兵,鄙人無法。此番鄙人帶來了一件禮物,還請大王笑納。”
“禮物?”
“大王,是一個胡女。”旁邊的任鄙回答道。
“胡女?”
這是要給自己送女人暖被窩?秦王蕩的心裡很納悶,古代的豪紳怎麽都喜歡用這一招,還屢試不爽的!
秦王蕩隨後就給了任鄙一個眼神。
後者心領神會,旋即就讓人將那胡女帶進來。
跟在這胡女身邊的,有四個手持不同樂器的樂師,有豎琴、短笛、大鼓和奚琴。隨著他們進入這座側堂,帛純只是拍了拍手,一場讓人賞心悅目的舞樂便開始了。
隨著各種樂器的混合演奏,那個胡女頓時翩然起舞。與中原的舞蹈截然不同的是,胡女的舞蹈偏向於歡快、魅惑。
這胡女搖晃著暴露出細皮嫩肉的腰肢,一身薄如蟬翼的衣裳遮掩不住嫵媚的風情。她宛如花蝴蝶在花叢中飛舞一般,手腕、腳腕那裡掛著鈴鐺,伴隨她的舞動響起了一陣悅耳動聽的聲音,一切都是這般如夢似幻,讓人沉醉。
一時之間,秦王蕩不禁癡了。
一曲舞畢,秦王蕩這才看清楚那胡女的容貌。說是胡女,其實根本就是歐羅巴人種的小美人兒。
她有著一頭海藻般濃密的長發,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樣,皮膚很白,是象牙色,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淡淡的。她在微笑,而眼珠卻無比淡漠。
潔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紅的雙唇,而她淡靜的眼睛裡恍如有著海洋般深不見底的感情。
一襲希臘式的淡藍色雪紡長裙,頸部一串珍珠項鏈,她的頭髮很長,美麗地卷曲著如海藻般散在腰間。她沒有過多地修飾,也沒有像其它舞姬一樣施很多脂粉,只是簡簡單單的裝扮卻襯得她膚如凝脂,眼若晨星。
“大王,大王!”任鄙叫喚了兩聲,秦王蕩這才回過神來,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看到秦王蕩露出這般不堪的神色,帛純心中暗自譏笑了一下,又施禮道:“大王,這胡女鄙人便進獻給你了。還請大王笑納!”
“咳咳,好說好說。”秦王蕩一臉不耐煩地道:“帛純,倘若沒什麽事的話,你就退下吧。”
“鄙人,告退。”
等到帛純退下,任鄙不禁蹙眉道:“大王,這帛純恐怕對你沒什麽好心思。”
“寡人知道。”
“那這胡女如何處置?”
秦王蕩舒展了一下筋骨,搖搖頭道:“送回鹹陽吧。寡人不可為美色墮了心志。”
秦王蕩可不敢保證,自己能無欲無求,不被美色所迷惑,進而丟棄了自己的雄心壯志!
“那大王何以接受了帛純進獻的胡女?”
聞言,秦王蕩笑道:“寡人示弱於帛純也。此人認為寡人是奇貨可居,欲借我秦國之手,鏟除月氏人在西域的勢力,這帛純不簡單啊。不過他想利用寡人,寡人也想利用他,這人的野心絕對不止求取功利,亦或是古道熱腸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