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王蕩與魏王嗣進行臨晉之會的時候,遠在義渠的秦軍已經攻下義渠人的五座城池,進抵觀北河,止步不前。
義渠駭深知秦軍的厲害,雖已經起兵叛亂,但不敢主動進擊秦軍,欲吸引後者深入大原,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秦軍隻攻佔了他們義渠的朐衍、直路、除道等五個城池,便就地休整,不再進兵了。
義渠戎國都城,鬱郅。
此時義渠駭盤腿坐在榻上,簡陋而不失大氣的宮殿內,三十多個在義渠頗有勢力的部落首領濟濟一堂,為如何對付秦軍而爭吵不休。
義渠駭的胞弟義渠洪起身道:“大王,此番秦人來勢洶洶,臣弟認為不可力敵。若要與之一戰,必要誘敵深入,按照咱們過去的戰法,襲其糧道,再迫使其不得不退兵!”
“左蠡侯(義渠洪封號)此言差矣!”作為義渠國的右蠡侯,屠佘立馬起身道:“你這樣的戰法並非不可取。但是秦軍眼下止步於北觀河,不再進兵,如之奈何?”
“這……”義渠駭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一回的秦軍的確不同以往。過去秦軍入侵咱們義渠國,每次都是動輒大戰,伺機與我義渠進行決戰,務求一戰成功,滅了義渠。但這一次,實在讓人琢磨不透,秦軍的意圖何在?”
這時,有一個義渠國的部落首領高聲道:“管他意圖何在!敢來義渠,攻我城池,掠我牛羊,咱們就滅了他!”
“對對!滅了他!”
“哼,秦狗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就滅一雙!”
“現在秦人可能是虛張聲勢而已!嬴蕩小兒剛剛繼位,咱們就反了他,他不做出一點樣子,焉能坐得住秦王之位?”
看著群情激奮,又蔑視秦王嬴蕩的部落首領們,義渠駭不禁搖搖頭,他可沒有眾人這麽樂觀。
但是在摸不清秦軍的戰略意圖之前,義渠駭當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義渠洪又道:“大王,臣弟認為應該派遣一支勁旅襲擊秦人,吸引秦軍深入我義渠腹地,與之決戰。”
“若秦軍仍舊是按兵不動呢?”義渠駭歎息道:“我本以為嬴駟一死,繼位的秦王遠不及嬴駟。但是沒想到秦王蕩之膽略,遠勝其父!各位,這一回秦人是鐵了心要滅我義渠啊。”
“大王何出此言?”屠佘十分困惑地道:“秦人雖舉兵來犯,但隻下我義渠五座城池,並不再進犯,何以滅亡義渠?”
義渠駭冷笑道:“這就是秦王蕩的高明之處。秦人對我義渠之策略,不外乎溫水煮青蛙,他是想一步一步蠶食義渠的城池土地,一年佔領數城,繼而壓榨義渠人的生存空間!其險惡用心,我已經看出來了。”
所謂的溫水煮青蛙,道出了從量變到質變的原理,說明的是由於對漸變的適應性和習慣性,失去戒備而招災的道理。
突如其來的大敵當前往往讓人做出意想不到的防禦效果,然而面對安逸滿意的環境往往會產生不拘小節的松懈,也是最致命的松懈,到死都還不知何故!
一個安逸的環境中,人容易被周圍的環境所迷惑,最終導致消沉、放縱和墮落。
因為這個過程是一點一點的變化,讓人在不易察覺中完成了整個蛻變,待醒悟過來卻為時已晚。
相反,如果將人突然從“天堂”扔到“地獄”,由於落差極大,人的反應也非常強烈,從而迅速做出選擇,不至於最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秦人連下我義渠五城,
但止步不前已有一月。意欲何為?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在秦軍的背後,仍有十余萬拖家帶口的秦人!秦王蕩已經頒布了新的政策,凡是響應國家之號召,入北地墾荒者,以人頭計,一人獎勵錢百銖,布六匹,田十頃,並授予農具、谷種等物,免稅一年!” “秦王嬴蕩,這是把咱們義渠人的地盤,當做了秦國的疆土啊!”
聞言,在場的義渠的部落首領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屠佘立馬沉聲道:“大王,絕不能讓秦人陰謀得逞啊!我建議馬上出兵跨過北觀河,與秦軍決一死戰!”
“請大王出兵與秦軍死戰!”
看著戰意盎然的眾人,義渠駭攥著拳頭高舉起來,肅容道:“各位,我義渠駭不做亡國之君,你們也不會是亡國之臣!死戰!”
“死戰!死戰!死戰!……”
翌日,早就集結在鬱郅城的義渠軍隊,在義渠駭的統率之下,便浩浩蕩蕩地往南面的北觀河進發。秦軍雖攻至北觀河,駐足不前,但其斥候、遊騎兵遍布大軍所在的方圓十多裡,於北觀河之北,更是秦軍斥候時常出沒的地方。
所以義渠人大軍出動的蹤跡,根本瞞不住秦軍。
考慮到義渠人騎兵多,而己方有不少累贅一般的關中百姓,嬴華聽取副將魏章的建議,固守剛剛佔領不久的五個城池,高掛免戰牌——不戰。
為了攻克義渠人的五座城池而動輒八萬大軍,那是殺雞用牛刀,只是部分秦軍負責護送及維持遷徙的百姓的秩序。
在大軍尚未完全集結之前,秦軍沒有出城應戰。
而義渠人沒有像樣的攻城器械,所以面對已經建造得城高池深,易守難攻的朐衍城,只能乾瞪眼,無法進行攻城。
當然了,與秦人作戰這麽多年,義渠人也汲取了中原的一些戰法,也有投石機、雲梯、衝車、撞城木這樣的攻城器械,但是義渠駭沒想到秦人竟然會避而不戰,為加快行軍速度,所以未攜帶累贅一般的攻城器械。
數日後,各路秦軍相繼趕到朐衍城,而嬴華則是給義渠駭下了一道戰書,請義渠人與秦軍翌日在城外的平原上一決高下。
拿著手中的戰書,義渠駭嗤之以鼻的笑道:“秦人果真迂腐、愚蠢之至!呵呵,秦王蕩的野心和膽略可能勝於其父,但無嬴駟的識人之明,嬴華是何許人也?號稱大秦第一勇士,只不過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他竟然任用其為大將?真是狂妄!不知死活!”
對於嬴華其人,義渠駭是耳聞目睹,在他看來,嬴華做一個帶頭衝鋒的猛將是再合適不過的,可是統兵作戰,還是這種規模如此之大的國戰,嬴華絕對不行。
所以義渠駭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輕敵心理,而這,正是擇嬴華為將的秦王蕩想要看到的。
“大王,秦人邀戰,不知道你明日打算如何對付秦軍?”右蠡侯屠佘詢問道。
“哼,秦人步騎兼備,但戰馬沒有我義渠人多,秦軍有兵革、弩陣之利,故而其應短於馬戰,長於步戰,若我是嬴華,應堅守不戰,亦或是把決戰的地點放在不利於戰騎縱橫馳騁的地帶。但嬴華偏偏選了一塊平原,這是避己之長就己之短,舍本逐末之道,所以說此一戰,秦軍必敗無疑!”
義渠駭分析得井井有條,又笑道:“既然秦人找死,那我就成全他。秦人的兵革犀利,箭陣強悍,不可與之近戰。所以明日一戰,我軍當佯敗之,誘使秦軍追擊,伺機破壞秦軍之陣形!各位,大草原上,那可是我們義渠人的主場啊!”
“哈哈哈哈!”大帳之內,義渠人都發出了哄堂大笑。
笑完,義渠駭又道:“穩妥起見,我決定在野牛山一帶埋伏二萬精兵。義渠洪!”
“臣弟在!”
“今夜子時你就帶兵出發,趁著夜色之隱蔽,潛行至野牛山。到時候秦軍若追擊而來,你便趁機殺出,一舉大破秦軍!”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