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白起仍舊遲疑不決的模樣,魏冉心裡一急,將原本放在屁股邊上的一個錦盒拿出來,放到桌案上,打開一看,是一顆熠熠生輝的夜明珠。
“這……這是?”
“起,這顆夜明珠不說是價值連城,但是金數百鎰還是有的。只要你答應幫我,這顆夜明珠就是你的!”
白起的眉頭緊蹙。
魏冉又道:“起,哥哥知道你不喜歡這些黃白之物。這只是訂金,若是事情成了,哥哥還會贈你一柄絕世好劍。正所謂寶劍配英雄!怎麽樣?”
白起不發一言地將錦盒推到魏冉的手中,搖頭道:“大哥,這顆夜明珠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至於寶劍,若是有緣,我自然能得到,不必大哥饋贈。”
“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哥,以你的俸祿,如何能得到這夜明珠?早就聽說少府是油水很足的差事,你生性如此,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連宮廷的飲食開支,王上的錢都敢貪墨!”
白起蹙眉道:“大哥,做兄弟的不能不說你幾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黑冰台的密探一定是知道此事的,王上也會知道,大哥,收手吧,莫要一錯再錯了。”
聞言,魏冉一臉不樂意地道:“起,你這是在教訓我嗎?我這算什麽貪汙?這些東西,都是底下的官吏孝敬我的。”
“真的?”
“千真萬確!”
白起淡淡的道:“大哥,我還不了解你的秉性嗎?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擅自克扣宮廷飲食之財,若是王上得知,他如何能忍?或者說,能忍到幾時?”
“大哥,你聽我一句勸,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不要去試探王上的底線了。”
聽到這話,魏冉低著頭道:“起,哥哥也知道這麽做不對,可我收的孝敬,從宮廷飲食中克扣的錢財並不多。王上是知道我魏冉的秉性的,哥哥我就這點愛好了!”
“起,所以說你才更應該幫幫我,讓我領兵打仗,一展胸中抱負,如若不然,哪一日我貪汙受賄的事情,東窗事發了,就算王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處置我,似樗裡疾等人都不會放過我的!”
“起!難道你要看著哥哥我被車裂嗎?”
白起聞言,心中倒是很不忍,幾經思慮,便道:“也罷。王上那邊,我會幫你說道說道,盡量爭取,但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我大秦名將輩出,猛將如雲,並不缺少能獨當一面的大將。”
“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魏冉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中亦是有些負罪感。
其實,魏冉不過是在利用白起而已。他知道白起的本性,軟硬不吃,油鹽難進,自身是很嚴於律己的,這樣的人十分固執,很難被說服,尤其是說服其做違心的事情。
但魏冉心機甚重,他了解白起的性格,賣可憐是沒用的,倒不如利用白起對他的兄弟之情,將自己危險的處境告訴他,這樣才能迫使白起拉下臉,去跟秦王蕩求情!
不過,魏冉也知道,光靠白起一人,極有可能無法說服秦王蕩,故而他早有準備,在辭別白起之後,就寫了一封書信,拜托宮中的姐姐羋八子,代為轉達予夫人項萌,請後者遊說秦王蕩,事後可得千金!
一千鎰黃金啊!
這幾乎是魏冉一半的家底,不過能再度得到秦王蕩的器重,領兵打仗的話,何愁不能富貴?
千金散去還複來!
魏冉自始至終都堅信著這一點,他很自信,他很高傲!
不過這也從側面看出,魏冉貪汙受賄的情況多麽嚴重。
光憑他一個少府的俸祿,亦或是他過去的家資與賞賜,莫說是千鎰黃金,千兩黃金能拿出來都夠嗆的!
而白起等到魏冉離開後,又獨自一人靜坐良久,這才起身前往鹹陽宮,求見秦王蕩。
後者正在龍台批閱堆積如山的奏牘,只是依然接見白起。
“臣白起,參見王上!王上萬年!”白起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免禮。白起,請坐。”
“謝王上!”
秦王蕩隨後與白起對席而坐,並為他斟了一碗香茶。
“白起,有事嗎?”
“王上,臣……臣……”白起頗為局促,惴惴不安的模樣,倒是讓秦王蕩都覺得啼笑皆非。
白起可是戰場上的殺神,統領千軍萬馬作戰之時,鎮定自若,殺人的時候更是眉頭都不皺一下,究竟是何事,能讓白起這般吞吞吐吐的?
“有事就說。”
白起松了口氣,說道:“王上,不知道你對魏冉怎麽看?”
“魏冉?”秦王蕩愣了一下,隨後笑道:“魏冉不錯,文武兼備。寡人本以為他是一個大老粗,隻適合軍伍,沒想到其當了少府,都能將宮廷飲食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與其屬官太官令、湯官等都相處得不錯,人緣是極好的。”
“王上打算讓魏冉當一輩子的少府嗎?”
聞言,秦王蕩意味深長的看了白起一眼,道:“白起,是魏冉讓你來找寡人說話的吧?”
“是的。”
白起知道瞞不過秦王蕩,故而如實交代了。
“如此說來,魏冉想挪挪位置?”
“他想當伐韓大軍的副將。”
“副將啊。”秦王蕩淡淡的笑道:“寡人早知道,魏冉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只是,這副將的人選,寡人早已定下,就不用你替魏冉操心了。”
“諾。”白起回了一聲。
當夜,秦王蕩在春華殿歇息,已經知道宮中什麽事都瞞不過秦王蕩的項萌,直接將白天收到的重禮放到他的面前。
“魏冉送的?”
“是呀。這是魏冉托羋八子送過來的,他請臣妾在王前替他美言幾句,好出任伐韓大軍的副將。”
秦王蕩淡淡的一笑,拍了拍項萌的香肩說道:“萌萌,做的不錯。”
項萌低著頭,喏喏地道:“王上,依你看,臣妾要不要將魏冉送的東西退還回去?”
“你舍得嗎?”
項萌聞言,尷尬地笑了笑,道:“臣妾舍不得。”
“舍不得就收下。”
“可是王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臣妾收了魏冉的東西,卻沒給他辦事,這心裡不踏實,也不合情理啊。”
聽到這話,秦王蕩意味深長地道:“萌萌,恐怕日後向你賄賂的人不在少數。你知道怎麽做吧?”
“老規矩,敷衍過去,一半自己收下,一半交給王上。”
“你的就是寡人的,寡人就是你的,何必分得那麽清楚?”秦王蕩戲謔一笑,說道:“魏冉那邊你不必擔心,寡人雖不讓他出任副將,也能隨軍出征,有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項萌又將嬌軀挨到秦王蕩的懷裡,媚笑道:“咯咯咯咯,王上,你可真是狡猾,跟隻老狐狸一樣。”
“哪裡哪裡。”
“王上,打個商量,這別人賄賂臣妾的,按理說應該是臣妾的東西,怎能……怎能都讓給你?”
“萌萌,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莫要貪戀。”
項萌嘟著嘴道:“王上要臣妾莫要貪戀,怎麽自己這般貪戀?王上,你這可是隻許縣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臣妾不依,臣妾不依嘛!”
“乖,別鬧。”
秦王蕩撩撥著項萌的劉海,搖頭道:“別人賄賂你的東西,寡人也不會要,只會充公。這打仗和發展民生,處處都需要用錢的,錢財確為身外之物,放在腰包裡有何裨益?還不如花出去,錢生錢,這就跟你爹爹做生意是一個道理的。”
“噢,那好吧。”項萌有些沮喪地低下頭。
忽而,她又眨巴眨巴大眼睛,說道:“王上,別人賄賂臣妾的東西,臣妾不要也行,不過王上有時也要賞賜臣妾一些,好不好?譬如說,有些金銀首飾,臣妾看上的,賞賜個一兩件。”
“你個小財迷!”
秦王蕩的手指一點在項萌的額頭上,哭笑不得。
他知道貪汙受賄這種事情,情節十分惡劣,但是,又不得不為之。秦王蕩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不可能事事都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有些較為隱蔽的事情,就是黑冰台的密探都不一定清楚。
秦王蕩也不可能事事都要過問。
而讓項萌收受他人的賄賂,著實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一則,可以為國庫創造額外收入。一則,也能從項萌那裡聽到朝中大臣,以至於入秦使臣的一些風吹草動,察其目的何在,也好對症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