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諭,賞平鄉伯金幼孜二品金織羅衣各一襲”傳旨太監揚聲道。
王奇高聲恭敬道:“臣謝陛下賞賜”
話罷接過賞賜品給了內侍幾兩銀子,臉上笑容可掬,等內侍走了王奇這才悶悶不樂進工部衙門。
這半個月被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給煩死了!
沒錯,這就是嘉靖帝自稱的道號。
簡直厚顏無恥!!
每次寫青詞末尾還得附上這幾十個字,難道不是折磨麽?
話還得從剛進工部衙門開始,第二天上衙接到西苑內閣值房遞話,平鄉伯給陛下寫首青詞!
王奇興奮了,把前世龔自珍的一首‘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稍稍改動一下,讓全詩表現出國泰民安的盛世繁華。
果然,嘉靖帝非常滿意!王奇非常期待!
然後賞賜麒麟服……
就這?
你那道號我都記了一天一夜才勉強記住,賞賜就這?
就是如今王奇身上的衣服,紅袍大襟袖子寬松,紋飾將頭繪成龍首並有兩角,尾繪成獅尾,很是氣派。
雖然沒有升官,但有件麒麟服顯擺也不錯。
第三天,又遞話了,寫青詞!
王奇可是慌張了,咱肚裡可沒墨水了,趕緊找到大明狀元毛敦元,還別說,小元一出手,那還真是辭藻華麗馬屁至極的青詞。
果然,嘉靖帝又高興了,賞蘇南若升一級,五品宜人誥命!
然後又是青詞,拉壯丁再找毛敦元,又一篇。
賞賜食,也就是嘉靖帝吃不完的打包飯菜。
又……
賜假一天,賜布賜金……
從來就沒賞賜過官。
京師各部門都在嘲笑“青詞伯爵”,嘉靖朝以來僅次於嚴閣老、徐閣老的青詞高手,是陛下的貼心小棉襖,是陛下修道的好幫手。
是禦史眼裡的佞臣!是清流官員眼裡的諂媚之徒!
一個月被六科給事中彈劾了高達五次!
“臣彈劾平鄉伯擅寵害政,臣待罪該科,備員諫職,徒以目擊奸臣誤國而不為陛下陳之。”
反正這些官員為了名聲就硬踩王奇,不敢惹嚴嵩嚴世蕃,你王奇還不得乖乖成咱的踏腳石麽。
結果這些清流官被停職反省,卻在士林中留下美名,而王奇則被刻畫成小人……
回到署房,心裡還是難受的一匹。
“平鄉伯,這是皇城祭壇材料的清單,你好好看... ...
一下。”
營繕清吏司小吏把一卷圖紙遞給王奇,隨後就走了。
王奇無語,嘉靖帝又在搞甚祭壇,這都是民脂民膏啊!嚴世蕃最少又在裡面貪汙了上萬兩。
所謂觀政,就是這些雞皮蒜毛的事,又不能蓋章簽字又不能給意見,等人家辦好了差事你就事後看看報表學習一下。
雖然不用端茶倒水,但這日子也太無趣了吧。
幸好嚴世蕃每日都在忙尚寶司的差事,無暇顧及王奇,也可能把王奇給忘了……
自那天熱情招待後嚴世蕃人就沒了,王奇樂得這樣,最好一輩子別想起自己。
認真看完祭台所需要的材料結構,心裡有數以後便滋溜著茶壺出署房了。
“唉,這地掃乾淨點。”
王奇指著地上一塊汙垢,對著掃地的新科進士說道。
新科進士低著頭不言語,
拿著掃帚擦拭汙穢之地。 見他有些沮喪,王奇安慰道:“一帚常在旁,有暇即掃地。既省課常奴,亦以平氣血。按摩與引導,雖善卻多事。不如掃地去,延年直差易。”
新科進士被此詩點醒,掃地不正是磨礪自己的心志麽,這就是入閣拜相的第一步啊。
趕緊作揖感謝道:“多謝平鄉伯教誨。”
“好好掃。”
王奇擺擺手,滋溜著茶壺搖頭晃腦。
“兩個狗才,去不羨仙茶坊。”出了衙門上轎子,吩咐王大王二抬轎。
沒有官職就是不爽,只能用兩人轎,轎子用素雲頭青帶青縵,七品以上四人抬,至於僭越違製的八人抬,自然屬於嚴閣老滴!
更誇張的張居正帥哥,未來可是用過三十二人抬轎,內有廚房臥室廁所,比奔馳寶馬牛叉多了,封建時代的第一豪車!
……
不羨仙茶坊,啟窗而觀,雕欄相望焉。
茶妓嫋嫋身姿,素手為兩人斟茶,抬起嗪首見王奇便臉紅,王奇不由一笑。
這世間真話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可後來有了胭脂,便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了。
王奇輕啜一口香茗,感受著留在舌尖的醇厚味道,心裡不禁暗笑,連李思悅都像聞到腥味的貓,主動找上自己了。
“進之,冒昧邀請,實在是……”李思悅猶豫半晌才開口。
王奇擺擺手打斷,輕聲笑道:“仰山不必如此,你我以前好歹也是同僚, 用得著客氣嘛。”
李思悅表情黯然,一口一個仰山,以前可都是叫李縣尊的,誰叫自己現在落魄呢。人家可是二甲第八進士,青詞伯爵,入了皇上的眼... ...
,混的風生水起,願意來就很給面子了。
見李思悅臉色變幻,王奇索性直言道:“仰山,如果是職缺的事在下無能為力,在下也只是個工部觀政而已。”
要是來跑官自己可無能為力,而且還是有“前科”的。
“唉,黃幕僚害苦我了啊!”李思悅黯然歎道。
王奇只能心裡冷笑了,李仰山貪汙工程銀子關我李思悅什麽事?黃師爺受賄不是你默許的麽,有夠可笑的呢。
李思悅放下臉面,懇請道:“還請進之幫幫我,就陛下一句話的事。”
京師都知道你王進之是青詞伯爵,很得陛下信任的。
王奇放下茶杯,實話實說道:“真是高看我了,金殿傳臚以後我就沒見過陛下,莫聽外面瞎傳。”
什麽陛下一句話的事,自己至今都還沒個職位。
李思悅苦笑不言,求人辦事便是這般困難,何況身上也沒個銀子打點,看來注定失望而歸了。
王奇稍微提點道:“可以去跑嚴世蕃的路子,皇甫平不也是如此嘛。”
“我是清流怎能去求嚴黨?”李思悅斷然拒絕道。
王奇默然不語,你能力比皇甫平差多了,貪起來更狠,這就是清流官員麽。
見事不可為,李思悅隨意拉了幾句家常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