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已經徹底瘋狂了,明日陛下在奉天殿行授鉞禮,這是要賜尚方劍啊!
王進之孤身下江南,惟他代天子狩,最雄要。
手持尚方劍,可斬五品以下的官員,無需報備京師,權勢滔天啊!
王奇卻心思平靜,這一幕跟明末袁崇煥何其相似?
先不論袁崇煥殺毛文龍對不對,從軍事體制上講,完全是擅殺,謀款斬帥,形同叛逆!
自己如今的狀況不是一樣?倘若浙江誰要拖延抗倭進程,王奇為了保自己的命一定得殺。
他可是定下一年半的時間,絕不允許浙江官場延誤抗倭時機。
這一趟必然是血流滾滾,就算殺錯了人也得殺。
這就是嘉靖的帝王術了,你王奇保命的前提就是沿海倭寇盡滅。
為了保命只能把劍擱在胡宗憲脖頸上。
若是劍見血,誰背鍋?毫無疑問是王奇。
看起來倒是有兵權,但王奇受南京兵部尚書掣肘。
兵部有出兵之令,而無統兵之權。
王奇有統兵之權,而無出兵之令。
看看,這就是嘉靖帝的好謀略。
在外界看來權勢滔天,實際上自己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走錯一步路就是死。
……
蘇南若的眼淚早已流光了,紅腫著眼眶緊緊抱住王奇。
“好好保佑身子,陛下已經答應給咱兒子襲爵了。”王奇摟著她開玩笑道。
自個倒不是重男輕女,反倒是喜歡女兒多一些,不過如今生死難料,有個兒子傳承那就最好了。
“夫君,咱回老家,回王家村釣魚好不好。”蘇南若說著說著就又抽噎。
王奇用袖子給她擦拭淚水,撫慰道:“天下之大何處是藏身之地,況且為夫是去殺倭寇。”
“妾身就要你。”蘇南若抱緊緊的。
王奇佯裝不悅道:“你這婦人好不曉事,這麽大的家業需要你照顧,還有孩子馬上要出生了,怎還一副小女子樣。”
蘇南若眨著濕潤的睫毛看著王奇,喃喃道:“妾身不要富貴榮華,甚至不要孩子,只要你。”
“行了,莫要給為夫念哀悼詞了,還沒死呢。”王奇捏著她小臉的軟肉,笑著道。
心裡其實很舍不得,對蘇南若已經不是愛,而是融在血液裡的感情,一絲都不能割離。
“妾身等夫君回來。”蘇南若用臉貼住王奇厚厚的手,細聲溫柔道。
王奇摸著隆起的大肚子,琢磨一下道:“男孩就叫王謙謹,希望他謙虛謹慎。女孩小名叫夭兒,長大了再取閨房名不遲。”
怎麽像交代後事一般?蘇南若心有戚戚又要哭了。
“我去卉兒那邊,晚上陪你睡。”王奇給她擦乾淨淚痕。
西樓戰場已經一片狼藉了。
兩人顛鸞倒鳳,仿佛不知疲倦。
“卉兒,為夫對不住你。”王奇緊這那蔥白小手,低沉道。
一年多沒有自己陪伴,宮卉該如何度過。
“這是奴家做的荷包,一直沒給王郎。”宮卉勉強起身,拿過床頭架子上的藏青色荷包,繡著一對鴛鴦,栩栩如生線條精致。
王奇看著眼前溫柔如水的宮卉,輕聲道:“卉兒,為夫會時常給你寫信。”
宮卉笑起了梨渦,其實心裡很哀痛,她很想陪伴王郎下江南,天南地北都願意走。
可惜夫人不許。
王奇知道蘇南若的心思,作為男人也不知該說什麽。
突然想起宮卉的愛好,王奇笑道:“為夫有本小說,卉兒來寫,如何?”
宮卉情緒低落,螓首微點默默聽著。
於是,王奇就把紅樓夢的情節講述了一遍,宮卉睜大美眸,
很有興致的模樣。“怎麽樣?能寫出來麽,待為夫回來可是要檢查的。”王奇詢問道。
宮卉羞澀搖頭,聲如蚊蚋:“奴家沒信心。”
“盡力試試,為夫回來幫你潤色。”
長篇巨作正好打發她的時間。
“嗯。”宮卉抬頭看著王奇,雙眸有堅定之色,囑咐道:“王郎可要早些回來。”
“卉兒,咱繼續吧。”王奇抱著宮卉就是一陣蹂躪。
好好撫慰了宮卉一番,王奇狠心離去。
……
翌日,就是代行授鉞禮了,王奇身穿特賜的麒麟服坐八抬大轎前往奉天殿。
一切規格都按最高的來,如果是武官直接穿將軍服,王奇只是巡按禦史,不能做武將模樣。
必引禦前,請旨點差,俗稱欽差大臣,事實上所有巡按禦史都可稱為欽差。
不過王奇例外,他要去拿尚方劍。本只是一柄普通的長劍,因為代表著皇權,所以它至高無上。
奉天殿外,文武大臣皆列班站好,每個人都在瞧著前方的王奇。
相貌俊逸氣質非凡,穿上這麒麟服比神仙還像神仙。
關鍵是手中的權柄, 恐怖至極,一言可定江南法。
眾大臣羨慕嫉妒恨皆有,王奇的好友們則在擔憂,沒有無緣無故的餡餅,唯一可能就是進之立下軍令狀了。
嚴嵩徐階穿著蟒袍閉目養神,絲毫不關注外面的喧囂。
“鐺鐺鐺~”
皇城鍾聲響起,眾人皆肅穆走進大殿,王奇留在殿外。
嘉靖帝一改往常裝扮,一身戎服盛裝,宛若戰神一般。
下首的承製官高聲宣旨:“以節鉞授欽差。”
隨即儀仗隊不停重複:“以節鉞授欽差。”
王奇從西邊入殿,步伐穩健氣態昂揚,走進奉天殿就叩頭四拜。
“請起。”嘉靖帝手肘的鎧甲有些膈應,勉強抬手道。
三個官員捧著白玉盆,上面裝載的東西讓殿內大臣眼紅。
劍,敕,印。
擁有這三件寶物,才真正代表皇權行事。
經過許多繁瑣複雜的儀式後,王奇才接過這三件寶器。
尚方劍,劍身很短但用料精選,做工講究,繪有龍鳳圖案,看樣子就鋒利無比。
特許敕令,一個小牌子可以代表皇帝發布的命令和法令。
印,就是半塊兵符了,做工粗糙,還得跟南京兵部尚書兩塊合一才能調遣兵馬。
王奇畢恭畢敬道:“臣叩謝皇恩。”
“王進之,記住你說過的話,你是大明的官員,盡自己的職責,沒有誰有資格教你,除了朕!”
嘉靖帝冷冰冰掃視著殿內的大臣,眼神含著濃厚的威脅,高聲道。
除了朕,沒人能掣肘你,放手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