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啜茶後搖頭，深深望了王奇一眼道:“不僅是蘇州案，朕還另有事情吩咐。”

王奇這就著急了，還有甚事，選妃?想要江南瘦馬?那咱就勉強幫忙。

“陛下直說便是，我是大明的臣子，做什麽不是做啊。”王奇表忠心道。

嘉靖帝樂呵呵幾聲，這才臉色肅穆，低聲道:“朕要你查清楚胡宗憲在浙江幹什麽，浙江的具體情況，特殊時期還得帶領軍士抗倭。”

什麽?

當我是神仙。

“陛下，胡總督乃朝廷重臣，微臣實在不敢冒犯啊，請陛下另擇賢人。”王奇拱手作揖，愁悶道。

這是人乾的活?總結起來就是又要當密探，又要做將軍，這不惡心人麽。

“膽敢抗旨！”嘉靖帝冷冰冰威脅道。

王奇想著想著兩條淚痕就出現了，隨即眼淚如泉水往外冒，哽咽道:“微臣夫人身懷六甲，微臣至今沒有子嗣，請陛下收回成命啊。”

嘉靖帝有些不好意思，人兒子都沒有，太過了罷?帝王就該無情！

“朕派遣一個宮廷禦用太醫去你家，保證母子平安。”嘉靖帝允諾道。

王奇見狀就知道事不可為，狠下心道:“微臣請求陛下答應一件事。”

“講來。”嘉靖帝悠哉喝茶，滿不在意。

王奇語出驚人道:“若微臣有了兒子，小兒直接繼承平鄉伯爵位，可否?”

嘉靖帝嚇得茶都抖動了，駭然道:“自古子承父業，父未亡怎有稚童繼承的道理。”

王奇梗著脖子反駁:“請問陛下，微臣的爵位是世襲否?”

“是，世襲罔替。”

“兒子是嫡長子否?”

“嗯，嫡妻的第一個兒子。”

王奇嘟囔道:“那有甚問題，嫡長子繼承，由微臣兒子做伯爵，有何不妥?”

這是王奇早就想好的妙招，生個兒子冠在他頭上，自個沒爵一身輕。

嘉靖帝摩挲著下巴，也有道理啊，這王進之才華橫溢，該當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不應受那爵位製衡。

這王進之也是真聰明。

“朕同意了，平鄉伯爵號不變。”嘉靖帝允諾道。

王奇松了一口氣，甭管第一個是不是兒子，只要生了兒子咱爵位就能傳接過去了。

“陛下，微臣待多久，還有什麽要求請告知。”王奇直言道。

以嘉靖道士的為人，少的了銀子?

“王愛卿果然有一顆玲瓏心，這個數。”嘉靖帝伸出三根手指頭，搖了搖。

“三兩?”王奇佯裝不解道。

嘉靖帝聞言輕笑:“莫要裝糊塗了，陪朕去用餐。”

話罷起身去吃飯，王奇跟在後面腹誹，都跟你吃飯了，可見這任務有多難了。

三百萬兩！

這死道士臉都不要了。

……

“傳膳！”

這樣一道道傳下去，不等回聲消失，一個猶如過嫁妝的行列已經走出禦膳房。

這時候，由幾十名穿戴整齊的太監們組成的隊伍，抬著大小七張膳桌，捧著幾十個繪有金龍的朱漆盒，浩浩蕩蕩過來。

王奇咂舌，吃個飯這麽麻煩，而且只有太監沒有宮女伺候，這嘉靖道士是真被宮女嚇怕了。

打開朱漆盒，王奇更無語了，都是各種豆腐。

羊肉燉豆腐，什錦豆腐，菠菜拌豆腐，紅白豆腐，雞湯豆腐……

再加一道鱘鰉魚。

嘗膳太監拿著菜碟一道道菜肴試毒，沒問題了才告退。

“臣有罪，每日在府邸山珍海味，卻不料陛下如此簡樸。”王奇瞬間就掉眼淚，帶著哭腔道。

嘉靖帝很欣慰，沒有朕的勤樸哪有天下的富足，

遂輕聲道:“莫作態了，嘗嘗味道。”王奇不再客氣，夾了一塊豆腐，一股濃鬱的雞湯香味混合豆腐的鮮嫩入口即化，美食啊。

“好吃！”王奇稱讚道，這禦膳房果真名不虛傳，一棵白菜都能做成仙味。

“多吃點，你吃慣了大魚大肉，也得學學朕啊。”嘉靖帝感慨頗多，臣子吃魚他吃豆腐，臣子吃肉他吃素。

王奇不停點頭，又吹噓陛下多麽艱苦樸素，節衣縮食就為了天下百姓，真乃萬古第一帝。

君臣聊著天，嘉靖帝每道菜隻吃三口，剩下的都到王奇肚子裡去了。

嘉靖帝擱下金筷子，用錦帕擦嘴，才開口道:“吃飽了該談事了，你最少在江南待一年半，倭寇不除沿海百姓如何過活?朕心難安啊。”

一年半?跟王奇心裡預期差不多。

隨即拱手道:“只是胡總督位高權重，臣恐怕?”

嘉靖帝直視著王奇，厲聲道:“朕給你便宜行事的權力，浙江官場誰不盡力抗倭，你可以就地斬首，趙貞吉一樣，胡宗憲亦如是！”

什麽?

那豈不是江南霸王?

王奇略微思考一下，斟酌道:“兵權這方面?”

嘉靖帝起身挪步轉悠， 半晌下定決心道:

“南京衛所三千人隨你調遣，不歸胡宗憲管。”

什麽?

又變成領兵大將，權勢滔天啊。

“臣惶恐……”王奇趕緊低頭做害怕狀。

嘉靖帝輕笑道:“該怎麽做你心裡有數，朕只要結果，回京時倭寇未滅你要擔首責。”

雖在笑，但語氣森然。

嘉靖帝又補充道:“朕給你兜底，朕不想再看浙江扯皮了，沒這個耐心！你需要幫他們加快進度。”

王奇低頭深思，很久以後才抬頭決然道:“臣接下了。”

嘉靖帝歎氣道:“朕最忌諱臣子專權，如今給你這麽大的權力，若是讓朕失望，莫要怪罪……”

剩下的話沒說出口，但王奇知道他想說什麽。

死。

讓嘉靖帝失望就只有死路一條。

王奇旦旦起誓，一定不負皇恩，接下了這個危險的任務。

成功了，可以徹底脫離嚴黨，得嘉靖帝庇護。嘉靖時期倭寇是繞不過的話題，若是成功了也就意味再無倭寇之患，王奇必然青史留名。

失敗了，死路一條，不會波及老婆孩子。

值得賭一場。

“想通了就行，明日就啟程吧，先去蘇州處理掉流氓惡少，隨後以欽差身份監察南京到杭州，每七天給朕一封密奏，特殊時期可以一天一封。”說完嘉靖帝拍了拍王奇肩膀，就徑直離去。

王奇默默走出永壽宮，遙看天邊。

心中豪情萬丈。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