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無君無父，無國無家的孽障，欺天啦！”殿內傳來嘉靖帝的怒吼和瓷器碎裂的聲音。

守在門外的幾個小太監頭埋得更低了，生怕喜怒不定的嘉靖帝把怒火燒到他們身上。

黃錦誠惶誠恐的跪伏在地，不停的告罪磕頭。“主子爺可要保佑身子啊，莫要再氣惱了。”

“叫內閣值房的大臣過來。”嘉靖帝稍微冷靜了一點，吩咐太監。

朝廷臉面已經丟了，那就得抓捕這些惡少流氓，應天這群廢物酸儒忒沒用了。

不一會，得到消息的大臣們趕過來，各個累得喘氣，官帽都歪了。

嘉靖帝狠厲的雙眸直射著徐階，喝道:“這就是你推薦的大臣?碰到流氓來襲竟半夜逃遁，丟人現眼的玩意！”

徐階趕緊跪下認錯，呼道:“是微臣有眼無珠，此人性情耿直，豈料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翁大立是徐階的門生，徐階心裡也苦啊，大立你也恁丟人了。

“行了起身吧，議個章程怎麽處理後續。”嘉靖帝揮揮手，看著殿內的大臣。

李春芳首先拱手道:“理應派遣兵部大臣去剿匪。”

靜，安靜！

殿內大臣皆側目看著李春芳。

“派你媽的頭！！！”

嘉靖帝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聲音刺破天際。

嚴嵩嘴角都在抽搐，這陛下怎麽說髒話呢。

嚴世蕃更是笑出了聲，這李春芳倒是個春包，這貨色也能待在內閣值房。

剿幾個惡少就動用兵部大臣，這是打算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啊。

朝廷臉面往哪裡擱，堂堂兵部大臣帶兵去蘇州剿幾百個惡少流氓，笑掉大牙。

再說了，南京不屬於大明麽，那邊還缺少兵麽?

“微臣失言了，請陛下責罰。”李春芳自知罪過，趕緊認錯，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子。

嘉靖帝瞪了李春芳一眼，又道:“行了，商量派個合適的大臣過去。”

“微臣推薦王奇禦史。”袁煒上前道，一副秉公為國的模樣。

嘉靖帝不動聲色點頭，氣氛有些怪異。

嚴世蕃猛然察覺到，可能陛下一開始就屬意王進之。

平調南直隸巡按禦史，剛好可以管轄應天，如果陛下給加特權，完全凌駕於南直隸官員之上。

王進之有南直隸為官經驗，其人為官的能力很出色，而且殺過倭寇勇猛無比，可以說文武雙全。

區區惡少豈不是手到擒來。

“微臣覺得不妥。”

誰料嚴嵩首先站出來搖頭道。

嘉靖帝深深看了嚴嵩一眼，這才笑道:“具體有什麽地方不妥，嚴愛卿可以說說。”

嚴嵩蒼聲道:“王進之剛進都察院，尚不熟悉情況，倘若調任巡按禦史，太過倉促了，這是放在火上澆油啊。”

“微臣附議，王進之未滿二十五歲，恐怕難以應付如此複雜的局面啊。”徐階竟然也上前勸誡道。

殿內大臣就搞不懂了，兩個閣老在想什麽?

嘉靖帝踱步走到須彌座前，輕飄飄道:“這裡你們說了算?”

噗通！

殿內大臣皆跪下:“微臣不敢。”

“既然不敢，朕說什麽就聽著！袁煒舉薦有功加太子賓客。”嘉靖帝說完就拂袖離去。

袁煒可就喜笑顏開了，上次去掉的頭銜又加回來了，王進之啊，汝真是好人耶。

他也想通了，陛下本就打算用王進之，自個恰好提出來了。

本意是想惡心王進之啊……

嚴世蕃攙扶嚴嵩走回偏殿，半路上詢問:“老父和徐階是什麽情況。”

嚴嵩沉默半晌才道:“明在蘇州，實在浙江啊！”

嚴世蕃停下腳步，

悚然一驚，陛下竟讓王進之摻和進浙江的泥潭。蘇州惡少鬧事說嚴重也嚴重，說輕就簡單了，快刀斬亂麻就可以處理，大不了把富紳官吏都宰了，屠刀一下還敢不敢鬧。

浙江倭寇就不一樣了，胡宗憲進展不順，徐階的門生趙貞吉處處掣肘，局面一片糜爛。

徐階擔憂的卻是浙江海商，利益相關由不得他不急。

王進之是什麽人?剛當禦史就彈劾內閣三個學士，吏部天官、吏部侍郎、禮部侍郎。

想想若是王進之扎進浙江海商裡頭，該掀起多大的蓋子。

“看陛下怎麽想吧。”嚴世蕃歎氣，扶著嚴嵩回內閣偏殿。

……

“夫君，慢慢的……”

王奇正埋在蘇南若兩團下，外房傳來小雅的聲音。

“伯爺，外面有太監請你去永壽宮。”

晦氣！

這嘉靖道士又鬧什麽么蛾子，安慰了嗔怒的蘇南若，王奇披上錦袍就出門。

半個時辰來到永壽宮，嘉靖帝正在親手斟茶，還別說，配合長年修道的氣質， 有一種渾然天覺的韻味。

“來了啊，坐下，嘗嘗朕泡的茶。”嘉靖帝拿著小茶蠱遞過來。

“微臣惶恐。”王奇趕緊跪下佯裝懼怕，鴻門宴賞賜毒茶?

要不然一介帝王給臣子泡茶，簡直嚇人。

“呃…”嘉靖帝手伸在半空，反應過來以後笑罵道:“惡意揣測君父，實在是膽大包天。”

“微臣有罪……”王奇剛想繼續說話。

嘉靖帝斷然喝道:“讓你喝你就喝，今日找你有事。”

王奇暗罵臭道士，他猜出來了，這個時間點只有蘇州那檔子事了。

“謝過陛下。”王奇接過茶蠱抿了幾口，誇讚道:“有靈性的雲霧茶，凡人斷然泡不出這等味道。”

嘉靖帝得意撫須，提起修道一事他可是頗有見解，正想交流一番。

猛然想到還有正事，故作隨口道:“可知朕尋你何事?”

王奇暗裡咒罵一萬遍死道士了，面上卻苦笑道:“蘇州流氓無法無天，微臣願意為陛下解憂。”

這倒霉蛋真就是自己，禍從口出啊。

回家怎麽給蘇南若交代?兩個多月後就要臨盆了，丈夫遠赴江南，她的心該有多痛。

“嗯，還算有良心，不枉朕的栽培。”嘉靖帝打斷王奇的思緒，呵呵笑道。

王奇帶著詢問道:“微臣一定擒獲這些流氓惡少，押解入京。陛下可有甚要求?”

在他看來，辦蘇州這件事不太難，既然派自己去，肯定會給一點點兵權。

那安全基本無憂，唯一可惜就是不能陪著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