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樂忍不住感慨，兜兜轉轉一圈，眼看著王盛都快要成功地用身份壓她一頭，沒想到皇帝一來，瞬間慫成一隻狗。

　她該說什麽好呢?

　自泰元帝來後，事情便順風順水許多。涉案的人員全部被關入了牢房，準備三日後提審。

　郭采練三人作為人證，被早早放歸了。

　秦正卿生龍活虎地展現了什麽叫不畏強權，心安理得地與泰元帝告辭後，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大理寺。殷樂忍不住咂舌，所謂有本事就任性，恐怕就是秦正卿這樣吧。

　秦王和太子似乎惹惱了泰元帝，被泰元帝齊齊帶了回去。

　殷樂一聲不吭地等著宋玉送完泰元帝，再折返回來，走到她面前。

　“學生不回去，在這兒等誰?”宋玉問。

　“夫子，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殷樂沒好氣地反問道。

　“為什麽啊……”宋玉思量片刻，緩緩答道，“某個人似乎忘記了，皇帝身邊有一個人。”

　“什麽人。”殷樂的臉上盡是茫然。

　宋玉看她一副蠢樣，忍不住歎了口氣:“皇帝傳喚我的時候，兵部尚書殷明壑有事啟奏，正好聽到了他與我的談話。”

　殷樂渾身一個激靈，夭壽了，她怎麽把她的親身父親給忘了?

　“然，然後呢?”她急急問道。要是現在這個時候被父親戳穿，她就不用想著其余的事了，先逃著不要被父親打包塞回家再說吧。

　“還好為師惦記著學生，先刻意支開殷尚書，再忽悠著皇上暫時拋開兵部事務，前來看你。”

　“為了一樁琴師抄襲案，竟然讓皇上棄國家大事於不顧。現在，殷尚書恐怕只會覺得你是個可以接近皇上的弄成，並不會對你青睞有加。”

　的確…了解自家父親的殷樂內心腹誹。若是她的父親發現了英才，恐怕會與大理寺搶人，但若是殷明壑認定殷樂是個嘩眾取寵的小人，那他可就根本不想看到殷樂。

　他只要不看她，殷樂就能保證自己不露餡。

　“多謝夫子提前解圍。”一想到自己光顧著如何贏了這場官司，完全忘了防著殷府的熟人，殷樂就想先扇自己兩耳光再說。

　“三日後三司會審，這三日，你打算做什麽?”宋玉走到官府外，殷樂感覺正了正衣冠，快步跟了上去。

　“打算和韓照人談一個交易。”殷樂道，她幾步輕快走下階梯，立時陷入了百姓的圍堵之中。

　宋玉抬手攔在殷樂面前，含笑問道:“諸位想對我的學生做什麽?”

　宋玉這張臉，見了一次，恐怕就很難忘記了。百姓們也自然記得他，記得他跟在皇帝身後，儼然一副寵臣的模樣。

　如今宋玉出言維護殷樂，他們自然不敢再口出侮辱之語。眾人面面相覷，終於是低著頭讓出一條道來。

　可等殷樂走了，原本低著頭打起不敢喘的百姓就開始議論開了，所說的無非是這幾人如此狠心，將無辜人逼上絕路雲雲。

　結果他們細細碎碎討論半天，有幾個丫鬟手拿大棒，二話不說將一乾人等驅散。

　等看著人都走乾淨了，幕後黑手才伸著懶腰從牆角走出來。

　“原來我哥使勁兒誇樂公子，還是有很多道理的。”白晚璞看著連枝連翹大發威風，在一旁偷笑。

　只是這一看，白晚璞閱過無數戲本子的心不由得蠢蠢欲動。原本她以為，哥哥是因為看上了殷樂才幫忙掩飾，但現在仔細品味，倒是殷樂在幫自己哥哥。

　而自家兄長之所以蹚這趟渾水，關鍵似乎在與……郭采練。

　白晚璞似乎恍然大悟，忍不住頓足。

　這位郭姑娘，好像是她推薦過去的?

　決定了，今天就去自家哥哥最近常駐的別院找他。這種情情愛愛，她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第一次堂審過後，殷樂又去見了秦正卿一次。秦正卿亦重新給了殷樂一枚小令，經過頗為不爽的薛寺丞評價，有了這枚小令，殷樂便能擁有大理寺普通小吏的權限。

　暮靄沉沉，殷樂將令牌往獄卒眼前一晃。獄卒連忙接過，忙不迭地打開牢門，送殷樂進去。

　這位公子，雖然沒有功名加身，但卻是個惹不得的種。她不僅有秦正卿的信物，而且似乎是皇帝身邊的某個紅人的學生。

　怎麽看，都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公子，哪來那麽大的本事?

　殷樂沿著石階走下，路過了趴在地上哭泣的王婉，鐵青著臉的王寅，最終在韓照人面前停下腳步。

　“韓琴師看起來，心情不錯。”她輕聲笑道，示意獄卒打開牢門。

　韓照人已經沒了琴，他縮在角落裡，聽到殷樂的聲音，睜開了一雙眼睛看向殷樂。

　“殷公子，可是有什麽話要與韓某說?”

　“韓琴師可真是聰明。”殷樂勾了勾唇角，蹲下身，像是看花柔一般看著韓琴師，“我是來與韓琴師談一樁交易。”

　“韓某不覺得……”韓照人與殷樂對視，隻覺得那流轉星眸的少年郎有些怪異，似乎有什麽地方搞錯了，“我還有什麽值得公子惦記的。”

　“韓琴師何出此言?”殷樂笑眯眯地拍了拍韓照人的肩， 道，“韓琴師莫不是忘了，我最初插手這件事，為的可是被你盜了譜子的陸舉子。”

　韓照人面色微變，便聽得殷樂道:“韓琴師，我們做個交易。你在三日終審後向陸舉子當中下跪道歉，向所有人說是自己鬼迷心竅，彈了陸舉子的曲子，並且帶著你的花柔離開長安，這輩子都不再回來。”

　“長安城是韓某安家立業的地方，姑娘這麽說，是想毀了韓某?”韓照人的表情如泣如訴，將頭輕輕一撇，不去看殷樂。

　“你的事業，你的自尊，換你一條命，不好嗎?”殷樂悠哉道，“反正，你這條狗，到哪兒都能有肉吃。”

　韓照人的雙唇抿成一條線，似乎是受到了侮辱，隨後他笑顏綻放:“殷公子想要韓某的命，怕是沒那麽容易。”

　“如今韓某得罪了各位大人，可也吸引了不少主意，一旦被殺，必然會引起關注。”

　“殷公子不希望剛剛得了秦正卿的賞識，就被秦正卿冠以殺人凶手的名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