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竟還真是說話算話，留下來陪她?

　池娘子心驚膽戰，杵在亭子裡，大氣不敢出。

　“娘子莫要擔心。”鋪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會保護娘子安全。不讓娘子前去樂娘子的住所，只是因為不信任娘子而已。”

　池娘子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心說這丫頭還真是直言直語，一點兒都不會在乎是否傷人。

　“我知道了。”她昂首道，並未讓自己的氣勢落下。

　沒想到，在等了一會兒之後，池娘子沒能等來殷樂，卻等來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

　那人到了亭子，一眼便看見鋪紅，目光自然而然就移到了鋪紅身邊的池娘子身上。

　“你來做什麽?”鋪紅問著話，就想去拔刀。

　謝林翳連連擺手，才把鋪紅穩住:“鋪紅姑娘，我只是來替樂娘子見見這位池娘子。鋪紅姑娘應該是信得過我的，既然如此，不如讓我與這位娘子聊幾句?”

　鋪紅的目光把謝林翳從頭看到尾，最後放在了握刀的手，走到一邊。

　謝林翳笑著道了一聲謝，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池娘子身邊，留出一條不寬不窄的縫隙坐下。

　池娘子戴著面紗，他看不清她的模樣。謝林翳微微拱了拱手，禮貌地喊了聲娘子。

　“娘子可是七裡橋的那位姑娘?”他開口就問道。

　池娘子驚訝地偏了偏頭，見那個瘦猴自信地笑了笑，道:“這是樂娘子說與我聽的，我自詡見多識廣，卻不想娘子在有些方面，知道的比我還要細致。”

　“郎君謬讚。”池娘子微蹙雙眉，不清楚眼前這個人是敵是友，“奴家並沒有什麽打探的本事，不知郎君是聽樂娘子說了什麽，才會有了如此錯覺?”

　“你不善於打聽?”謝林翳似笑非笑，“那花柔姑娘與韓照人的關系，你是怎麽探得的?”

　“花柔姑娘已然陷於情愛，便會破綻百出。奴家稍加觀察，便看了出來。”池娘子低聲回答道。

　謝林翳一噎，身體忍不住向後挪了挪，心裡想著，該不會是這姑娘真的只是偶然知道了這件事，並不是刻意在收集消息吧?

　“既然如此。”他佯裝失望地歎了口氣，“那樂娘子可是要失望了。”

　“她初來乍到，所需要的消息可是多多益善，娘子沒有打探的本事，看起來是幫不了樂娘子了。”

　池娘子微抿唇角，思慮片刻後，淡淡答道:“郎君此言差矣，奴家身處青樓，接客時偶爾會聽達官貴人談起些事情，奴家想著可能會幫到樂娘子，就提前記下了。“

　謝林翳咿呀了一聲，忍不住道:“那你可知道，王家公子所愛何人?”

　池娘子微微側目:“若是問王家公子王寅的話，一月前我曾接待一些富家子弟，從中聽到了些傳聞……”

　謝林翳微微頷首，哦，原來只是聽到了些傳聞啊。

　“王家公子常去的十家小倌館，我都已經記下了。”

　十，十家?謝林翳差點兒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他僵硬地扭轉脖子，盯著池娘子的面紗。

　“那大理寺正卿……”

　“那位大人我不敢胡亂猜測，因為提到他的人很少，他也從未涉足煙花場所。”池娘子謙虛道，“但如果想要打聽，還是能打聽到蛛絲馬跡。”

　“比如秦正卿曾經有一個鍾情的女子，卻被迫分離。在揚州，我聽說過樂娘子與官僚為伍，並且著手過自家兄長的案件，推想她會對大理寺感興趣，才特意去關注的。”

　謝林翳頗有幾分目瞪口呆，他又拋出了幾個問題，池娘子多數能答上來，但對於一些年代過於久遠的事，她也只能迷茫地搖搖頭，道一聲:“奴家不知。”

　謝林翳舒服地長籲一口氣，終於把這個小丫頭問倒了，真不枉他百曉生的名號。

　透過面紗，池娘子細細打量著他。樂娘子信任的人，容貌勉強還算上等，但這副打聽家長裡短的猥瑣模樣，和樂娘子實在是配不上。

　“敢問郎君。”她終是開口，“是樂娘子的什麽人?”

　“我，我是她手下。”自覺被塞了毒藥的謝林翳頗有自知之明，“還是個被要挾了的手下，樂娘子和她夫子做事，我負責提供背景線索。”

　池娘子垂下頭，眸光微閃。竟然還有個夫子麽?看起來樂娘子周圍男子眾多，的確不會對一個不夠優秀的男人心動。

　害怕樂娘子遇人不淑一事，她可以暫時放下了。

　“不知娘子怎麽稱呼?”說了一堆話，謝林翳才記起沒問那人名字，“在下謝林翳。”

　“奴家姓池。”池娘子道。

　“池姑娘，你這次來找樂娘子，所謂何事?”謝林翳道，“若娘子信得過我，我可以幫忙通傳。”

　池娘子的頭撇到一邊，不做言語。她連攬翠都信不過，又怎麽能讓這個男人幫忙傳話?

　謝林翳碰了一鼻子灰，自覺有些無趣，卻也不打算離開，坐在原地跟池娘子一起等。

　二人不知等了多久， 終於，在搜完屋子，又去查看了書童屍體的殷樂被攬翠連拖帶拽地拉到了寺院。

　看見殷樂到了亭子，池娘子連忙站起，快步向殷樂趕去。

　謝林翳托著腮，驚訝發現殷樂比池娘子還要高出一些，心說這姑娘什麽時候長高了?

　“樂娘子。”池娘子走到殷樂身前，張望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趴在殷樂耳邊小聲說著:“花柔姑娘已經連著好幾日沒見韓照人了，按照她此前的習慣，韓照人這段時間一定出了什麽事，才會忙到沒時間安撫花柔姑娘。”

　殷樂點了點頭，拉著池娘子來到了謝林翳身旁:“謝林翳，你這個百曉生往你的後輩那邊跑了幾十次，總該知道些什麽吧?”

　謝林翳嬉皮笑臉轉了轉眼珠子，從長凳上起身，拉著幾人來到無人處，壓低聲音道:“當然，向我這麽有用的人，自然是早就被重新啟用了。”

　“韓照人這個事情，我早就收到了消息，聽說是皇后召請他前去宮廷演奏，正在被急訓宮廷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