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席?”白朝琢微微皺眉,“你是要讓郭姑娘去作證?”
“不,郭姑娘不能作為人證。”殷樂連忙製止。
“第一,書童已死,郭姑娘出席,除了掀起一陣陸舉子與郭姑娘的謠言外,沒有其余的用處。”
“第二,郭姑娘的父兄剛在長安城站穩腳跟,受不起風浪。”
“這一點對白公子同樣適用,我記得,白公子的祖父既是丞相,同時也是刑部尚書。若是白公子出面,但凡出一點差錯,都會成為刑部變成眾矢之的的理由。”
白朝琢的頭往外側微偏,一雙琥鉑色的眸子陰晴不定。
“陸舉子,我問你,韓照人的曲子,的確是從你這兒抄襲而來的嗎?”殷樂轉向陸瓷安,正色道。
“陸某只有在曲作方面,從不騙人。”陸瓷安眉眼低垂,長歎一聲。
“那便好。”殷樂點點頭,重新轉向了郭采練和白朝琢,“二位若是信得過我,不放讓我在參與這件事。”
“案子,我來查。狀紙,我亦可以寫。郭姑娘是在下揚州的摯友,而在下偏偏是個愛打抱不平的人,此事,我願意作那個上台的人。”
“阿樂。”郭采練忍不住頓足,“你是不知道,那韓照人的背後,極有可能是有禦史台的人撐腰。”
“那有怎樣?”殷樂笑眯眯道,她長得實在是好看,笑容亦是毫無危險之感,“長安城的所有的案子,都要走到三司會審那一步,它區區一個禦史台,在大理寺和刑部面前,又能如何猖狂?”
更何況,大理寺和刑部的頭頭,絕非禦史台或是太子黨可以操縱的。
“不成。”白朝琢忍不住搖頭,“你一個姑娘家家,上台恐難以服眾。”
“既然如此,我男裝即可。”殷樂並不在意。
白朝琢臉上表情豐富了一瞬,隨即化作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
由於家教的關系,白家對女子的要求不甚嚴厲,他的妹妹也常女扮男裝出去遊街。可把男裝說得如此正大光明的,這實在是頭一位。
更令他感到有意思的是,這姑娘似乎料定他不會因為這句話而對她感到反感,不是他多想,似乎從殷樂走進屋子那一刻,他就被她摸透了。
不愧是郭采練誇了好幾十次的人,百聞不如一見,的確是個奇女子。
“我剛來京城,認識我的人不多,更別提有什麽敵手。”殷樂並不在意白朝琢那豐富的想法,轉而解釋道,“如此這般,我出現在樂會之類的場合,定不會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這是我的優勢,再者,若我的推斷沒錯,禦史台早早就站了隊,白家又不方便出頭,便只有大理寺可以名正言順提出質疑。”
“說得不錯。”白朝琢點點頭,“但你也說過,你初到長安,無依無靠,如何能進入辦案場所?”
“那位大理寺卿,我有印象。”殷樂斟酌,“他很喜歡提拔英才,雖然審訊時善用酷刑,但若是有人主動毛遂自薦,他一定會欣然接受。”
郭采練面露驚訝,想起她前些日子見過的秦正卿,眉宇間忍不住染上一絲擔憂。
白朝琢微微頷首,從殷樂進屋到現在,雖然他看殷樂的眼神中充滿了審視,但舉手投足間卻又是十分的優雅。
他合理地質疑,又合理地肯定,很難讓殷樂把他和那個小道消息裡“畫不好畫還要硬扯意境”的白大公子聯系在一起。
“你們認可我了?”看著白朝琢沒再說話,殷樂眉眼一彎,笑得燦爛,“那該換我問幾個問題了。”
白朝琢點了點頭,示意殷樂問話。
“書童是什麽時候被發現的?我剛進長安城時,並沒有六扇門抓人的消息,是仵作還沒有出屍檢報告?”
“書童的屍體是我收斂的,要問他的話,問我便可。”
這一次,是陸瓷安開的口。
“書童昨日戌時宵禁前從我這兒離開,直至屍體出現前,我都沒再見過他。”
“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是昨日午時一刻。於西市渭水河岸發現。被發現時,屍體全身浮腫,頭部尤其潰爛,收斂過程中,耳部有惡臭的酸水流出。”
“之後書童的屍體被仵作領走,白公子察覺不妙,便將我帶離住所。”
昨日發現的屍體,今日還未出報告?殷樂低頭不語,看起來,驗屍的仵作不是遇到了麻煩,就是碰到了釘子。
或者說,仵作的結論有問題,被秦正卿逮個正著,重新做了檢驗。
“渭水河岸。”殷樂在腦內迅速勾畫出了一張泰元四年的長安府地圖,“流經長安府的渭水,從南城牆入,途徑各館。但如果從西市沿河推,途中經過的地方是各種風月場所的聚集點啊。”
長安府的風月場,一般集中於西市一角。那裡匯集了各大青樓、窯子、小倌館,整日皆是燈火通明,亦不遵守宵禁的規則。
殷樂此前待的七裡橋,便在西市風月場中最靠近中心的地段,生意紅火。
“我們也懷疑過有人在那兒殺人。”郭采練揉了揉太陽穴,自殷樂加入進來後,她仿佛徹底放松了那般,“但韓琴師並非小倌館的成員,亦與風月場所沒有交集,我們無從下手。”
“有沒有交集,可不是明面上就能看出來的。”殷樂莫測一笑,“不過我要想查案,看起來必須要去看一看那位韓照人是何方神聖。”
陸瓷安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是化為無奈一笑,低頭道:“若是你在那兒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切記莫要衝動。”
殷樂疑惑地看向他,只看見他已經低下頭,不去與殷樂對視。
“我見識的路數,不比他少。”殷樂的臉上笑容不減半分,如此答道。
郭采練靜靜地凝視著殷樂的臉龐,嘴角不自覺蕩起一抹笑意。
那個揚州護著她,冷靜查案的姑娘,哪怕到了長安,也是一樣讓人感到安心。
嘴角的弧度逐漸明顯,郭采練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一人因為她如此得欣喜,忍不住投來詫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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