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出了醉香樓,很快便有一乾守衛擁上立在扶蘇面前。
“公子,我等奉命接殿下回宮。”
扶蘇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淡淡道,“那回宮。”
“諾。”
鐵甲侍衛,步履匆匆,很快,便列成兩行,圍扶蘇開了一條道。
扶蘇微微皺眉,“本公子先前都說了不要擾民。”
“是卑職的不是,日後不會了。”
“日後?若是再有下次,你就去馬廄裡喂馬去吧。”
“卑職不敢。”守衛戰戰兢兢道。
扶蘇走到馬車前,一士兵跪在地上做了梯凳,扶蘇短手短腿的,踩了上去,這才能登上車軾。
鑽入馬車帳中後,扶蘇雙腿盤著,閉上雙目,兩手分別搭在兩腿上。
心要靜。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如果稍有不慎,這次失敗了,那麽趙騰就是和趙高結下了梁子。
即便旁人根本想不到,這件事情的幕後設計者會是自己這個十歲的孩子。
但是自己和趙騰的第一次合作,若是失敗了,不禁影響他日後的仕途,還會讓他對自己失去信心。
而且這次失敗了,趙高必然警覺,日後要再動手,就更難。
可放眼整個鹹陽城,除了趙騰可以給自己提供幫助,再就是蒙毅。
但是要讓父王對趙高徹底下了殺心,只有這兩個未入仕途的年輕人,還是不夠。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麽鹹陽城裡還有誰不禁厭惡趙高,而且有能力幫自己解決掉他呢。
“籲——”伴隨著車夫一聲高吼,馬車劇烈晃動,搖的扶蘇坐不安穩。
“怎麽回事?”
“公子,前面有人攔駕。”
“何人敢攔我的馬車。”
“公子,是個孩子。”
“趙佗?”應該是他,扶蘇拉開車簾,見到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果然是他。
“庶民趙佗來此隻為答謝公子方才出手相助,還請公子受趙佗一拜。”說著,趙佗便朝著自己叩首。
方才自己可從未在街上暴露過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守衛來接,旁人也只會猜測自己是某位世家子弟。
尋常人又怎麽會猜到自己就是公子呢。
扶蘇嘴角上揚,“你怎知我就是公子的?”
“其一,能讓蒙家少子謙恭有禮並且能用三言兩語便可呵退王離,其地位定然是要比王蒙二位幕府將軍還要高。其二,小先生年紀輕輕,放眼鹹陽唯有王上長公子的年齡與小先生相符。故庶民推測,小先生正是長公子。”
(幕府,秦國將軍府的統稱。)
“這番分析,滴水不漏。看你小小年紀,卻懂得不少事理,也是個人才,那麽,趙佗,你願意跟我回宮嗎?”
“入宮?”
難道公子扶蘇要讓自己當小太監?這怎麽行,自己可是家裡的獨苗。
趙佗猛然搖頭。
扶蘇見趙佗慌張的樣子,扶蘇笑了,“別誤會,本公子的意思是,你不願意當我的護衛?”
“護衛?”原來他並不是要讓自己當小太監,趙佗這次果斷的點了頭,“庶民趙佗願為公子馬前卒。”
“嗯。那你現在先回去知會你的家人一聲,明日前來鹹陽宮,我會派我的貼身內侍去鹹陽宮門口接應你。”
家人……
“趙佗的父親早已戰死沙場,家母也早已病逝。”說話時,趙佗的聲音陡然變得有些沙啞,
眼眶也略為通紅。 亂世之中,像趙佗這樣失去父母雙親的孩子太多了。
扶蘇聞言,疑惑道,“那你可今日就隨本公子入宮?”
今日就隨公子入宮麽,自己可謂求之不得。要知道王離可沒那麽容易放過自己。
趙佗當即叩首,淚水早已經模糊了視線,謝道,“蒙公子不棄,趙佗願日後跟隨公子。”
沒想到公子居然這麽輕易就會帶自己入宮,看來那個老者並不是在騙自己。
是他告訴自己,要想日後永遠再也不被王離欺負,就趕快去向公子道謝。
知恩圖報,是自己一貫的準則。只是趙佗本想等自己長到十四之後,參軍入伍,建功立業,到時候再堂堂正正去向公子道謝。但是那老人卻堅持說,讓自己現在就去,否則自己就會錯過機會。
可是趙佗早猜到那小先生的身份乃是秦國的公子,攔駕,可是重罪。
可是不攔駕,自己可能又會被王離抓回王家幕府折磨。趙佗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冒險,為自己賭一把。
不過,沒想到公子的守衛脾氣都挺好,自己攔駕,居然沒有一個用鉞指著自己。
扶蘇放下車簾,眼眸低垂,趙佗是個人才,歷史已經向自己證明了這一點。但是他當年在大秦基業分崩離析之際,得知公子扶蘇被賜死,選擇了擁兵自立,為南越開國君主。
不過,遇到趙佗,扶蘇卻越發覺得歷史上公子扶蘇的愚蠢之處,有蒙恬、趙佗、章邯、蒙毅這樣強大的後台,可是他自己卻選擇了自殺。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還有內史騰,歷史上對趙騰的描述只有寥寥豎行。內史騰被嬴政派遣鎮守韓國舊地,也就是大秦後來設置的潁川郡。
韓國舊地,位置險要,轄製四方,北有趙魏,東有齊國,南有強楚。這樣險要的位置,嬴政派他鎮守,顯然是對他極為信任。
值得信任是一回事,有能力也是一方面,此次除趙高,還非得靠此人不可。
不過,自己也沒想到,他雖然也喜好權位,外表看似狂放不羈,內心卻自有正氣。不願靠著姻親關系來穩固自己未來的地位,而是想通過建功立業來另謀高位。
得到這樣的人鼎力相助,相信自己的未來只會更加穩固。
不過,趙騰這樣的放蕩不羈之輩,都會不願意聯姻,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為妻。那麽自己以後呢,還記得歷史上,扶蘇和李斯、王婠兩位都有姻親關系。
依照父皇凡事都喜歡替自己安排的性格,自己未來的妻子,也極有可能會被父王欽定。自己目前為止已然有了四位師父,除了蓋聶是自己拜的,其他三位都是父王指給自己的。
父王給自己的,自己豈能不要。
算了,距離自己適婚的年齡還有八年呢,到時候再說好了。
……
回了青陽殿,扶蘇召來醫官,命醫官給趙佗上了藥,接著又命人給趙佗換了身侍衛的衣裳,又讓青陽店的侍衛長將趙佗編入青陽殿的衛隊。
人靠衣裝,馬靠鞍。趙佗換了身侍從裝,立刻顯得英姿年少。
“趙佗謝公子厚愛。”見到扶蘇,趙佗跪下拜謝。
扶蘇端坐在案前,正色道,“本公子這裡不算內宮,再加上本公子還尚未婚配,所以你可留在我殿中住宿,我已經命人為你備好了房間。另外,你日後可不必像普通侍從一般輪值,與本公子同起同休即可。”
“趙佗何德何能,蒙公子如此厚愛。”
扶蘇輕笑,“緣分使然。另外太傅之人選,只能由我父王親定,但是這伴讀,本公子卻可以自己定。今日,本公子便指定你做我的伴讀。”
自己這是踩了什麽運氣,居然一下子就從一個庶民變為高高在上的長公子的陪讀。
“公子厚恩,趙佗無以為報,願誓死追隨。”
扶蘇見了,心笑,這個趙佗,就是看重你知恩圖報這一點,所以我才願意重用你。
“好了,平身吧。另外,我想給你改個名字,你覺得如何?”
“改名字?”趙佗的這個名字,乃是他生父所起。公子突然提出要給自己改個名字,趙佗自然有些難為情。
扶蘇又道,“佗,承載負重之意,我覺得這名字的寓意有些沉重之感。我想給你改為拓字,意為開疆拓土。我大秦志在一統天下,本公子亦不甘心留在這鹹陽城中坐享其成,我欲日後出征。而你方才說願誓死追隨於我,如此,你也是要征戰沙場的,所以,我想給你將名字改了。考慮到你的名字乃是你父親所起,扶蘇無意冒犯他老人家,所以我取了個開疆拓土的“拓”字,你覺得如何?”
“原來如此,趙拓謝公子易名。”
“很好,以後你就叫趙拓了。日後隨我開疆拓土,報效家國。”
這番話,趙佗欣然同意,“男兒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