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我還真是有緣。”韓非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全然不似之前會面之時的落寞,那張俊逸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扶蘇熟悉的樂觀和自信。
看來,韓非也很樂意做自己的師父。
“師父在上,請受扶蘇一拜。”扶蘇連忙起身作揖。
“別。”韓非皺眉,搖搖頭。
“這怎麽行?宮中規矩甚多,若是被多心之人告訴我父王,扶蘇怕是要閉門思過了。”扶蘇故意道。
郭安也是個明白人,當即向扶蘇道,“殿下若無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嗯。”
郭安出了書房,又將門掩上,而後便在門外守著。
看來這郭安就是膽子有些小,人還是挺機靈的,很會察言觀色啊。
還可以嘛。
沒想到扶蘇居然這麽快就願意和自己獨處,韓非打趣道,“韓非來自韓國,公子只是見了在下兩面,就願意和韓非獨處一室。難道公子就不怕韓非對公子不利?”
怕。
扶蘇是真的怕韓非。不過不是怕韓非對自己不利,而是怕韓非為了韓國,和秦國作對。
如果韓非還是不對自己的故國死心,只怕他難逃厄運。
“師父還欠扶蘇一個人情,先生重情重義之人,相信絕不會對扶蘇別有用心。”
韓非聞言大笑,“想來殿下能得秦王寵愛,定然是因為公子這張利嘴沒錯了。”
寵愛,扶蘇聽著這個詞總覺得怪怪的。
“師父日後可直呼扶蘇的名,不必公子長公子短的,聽了囉嗦。”扶蘇是真心喜歡韓非,當初聽聞韓非要來,便想著要和他做個‘忘年交’。
如今他竟然意外做了自己的師父,也算是美事一樁。
“你這小孩,倒也有趣。不喜禮法約束,這一點上,你我倒有相通之處。”
扶蘇認真道,“儒家禮儀繁雜,雖有維護宗法等級之用,但是終歸繁瑣費時。”
扶蘇小小年紀,學儒學不過四年,就已經對儒家學說有了自己獨特的見解,還真是難得。
不過,扶蘇究竟是因為年少嫌儒家學說繁長冗雜難以應對所以不喜儒學,還是因為他真的認識到了儒家學說和帝王之術的相悖之處,到還另當別論。
韓非又問,“禮,乃是儒家六藝之一。而且禮法頗為重要,公子如今批駁‘禮’,莫不是在反對儒家學說。”
“先生誤會了。《莊子.內篇》中說道,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沒想到扶蘇小小年紀,居然對莊子之道也有涉獵。九歲尚且如此,等他將來長大,那豈不是……
“公子說的不錯。凡事都有兩面性,儒家學說,也不例外,確實有利有弊。算上朝會,公子已經是第二次讓韓非感到意外了。”
“意外?”
“公子年紀輕輕,卻對儒道兩家的學說有了很深刻的感悟,而且殿下懂得的道理,卻比一個二十歲的成年人都要多。”
???
算算日子,扶蘇的靈魂其實已經二十七了。有這樣的見解,很平常啊,何況他曾經把中華上下兩千年的歷史都了解了一遍。
扶蘇訕笑道,“師父言重了。”
韓非起身,走到扶蘇面前,俯身看著扶蘇的清澈的眼神……
“你父王的意思,是要我教你法家學說。”
“所以我又要開始背法家的篇目了嗎?”扶蘇扶額。
“這到不必,師父荀卿授業韓非十多年,
從不要求韓非背誦。我會用師父教我的方法去教你的。放心,一定會很輕松。我可從不為難小孩。” ???
扶蘇愕然,眼睛瞪得極大,因為他抓住了韓非這番話的重點,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所以師父你是因為貪圖輕松,所以一學就是十多年?”
“呃,這個嘛。被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扶蘇當場石化……
師父你還真是個十足的坑貨啊,扶蘇現在突然開始有點懷念池子華了。
“你放心,沒關系的。”
扶蘇要瘋,“怎麽會沒關系,等我學成之日,怕是我孩子都能上學了。”
“公子莫急,方才非只是開個玩笑。公子資質高,相信不出五年,公子便可有小成。”
“當真?”
“千真萬確。”
“那麽今日,非先從春秋時期的管仲講起。”
“管仲?”
“管仲注重發展經濟,反對空談,主張改革以富國強兵,他曾說,‘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有意思。”
……
……
韓國,新鄭。
煉獄之中,烈焰炙烤著鐵鎖,一個白發男子被燒的火紅的鎖鏈捆住。他卻向來自地獄間的猛獸,問道,“你們就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嗎。”
烈火也許會灼燒掉一個人的軀殼,但是絕對不會熄滅掉這個男人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