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

　　一千精騎齊聲嘶吼，如平地裡乍起的一股狂風，帶著犀利的號叫刮向環形苦守的雲跋軍新軍。

　　汪和鳴鏑響一次，騎馬狂飆的飛虎軍立刻箭雨遠程覆蓋一波，死傷一片東燕兵;再鳴鏑響一次，未等後面的東燕兵做出反應補上前面的空缺，更多的重箭挾風而至，薅草般刮倒更多地東燕兵。

　　五百精騎在左，五百精騎在右，兩波齊射後，兩支呈一鉗形從左右兩側齊頭並進的飛虎軍，朝防守圈內的東燕軍，陣陣猛射，猝不及防的東燕兵兩翼無盾兵掩護，也來不及掩護，根本無法抵擋兩團精騎的遠射，不斷地往固守大陣的中心退卻，使防守陣形更加混亂。

　　飛虎軍密集的箭雨將整個東燕軍的大陣打的東一塊補丁，西一塊補丁，亂哄哄的的東燕兵被兩翼飛虎軍像圈羊一樣趕在一起，擠成一堆。

　　“不要退！不要退！”

　　“穩住陣腳！穩住陣腳！”

　　主將管堅和幾名指揮的校尉，聲嘶力竭的狂吼，但效果不佳，並沒有讓發蒙的東燕新兵穩住，反而見突如其來的狼軍兩翼攻勢凌厲，以為被徹底包圍，陣腳立刻大亂，如炸窩的羊群般倉皇后撤，使之前完整的防守陣形破綻頻出。

　　“回撤，上馬，衝陣！”

　　原先壓製雲跋軍前陣的那五百下馬布射飛虎軍弓手，見隻兩個來回，從兩翼包抄遠射的那兩支飛虎軍後隊，已經使雲跋軍新軍有開始潰散趨勢，便齊齊退後上馬，以百人為一股，趁勢向漏洞百出的雲跋軍新軍陣形衝陣而去。

　　五股衝陣精騎，像五把細長的剔骨刀開膛破肚般，不斷撕裂擴大櫓盾防守的東燕軍前陣缺口，好幾輛中了套索的大車被飛虎軍縱馬扯翻，沒了遮擋的殘陣中，雲跋軍有少數老兵紛紛舍了移動不便的盾牌，抽出橫刀與飛虎軍肉搏，後面膽氣尚存的一些雲跋軍新兵，也嗷嗷叫的緊跟這些老兵們過去，下砍馬腿上砍人，雙方陷入混戰。

　　可長柳營中的雲跋軍老兵畢竟太少，隻數波短兵相接，就紛紛屍首異處，後面的新兵們在缺胳膊少腿，充斥殘肢斷骸的血腥戰場刺激下，終於沒了先前的膽魄，開始驚恐嚎叫地連連退卻，又被數百騎從側翼突進的另一路飛虎軍殺穿。

　　本就不善苦戰的雲跋軍新軍前陣人仰馬翻，死傷大片，受圍攻的壓力一緩，陣中的飛虎軍立刻調整陣形，透陣而出，重組攻擊線。

　　中軍指揮的主將管堅，見高估了新軍們的戰力，不得不以自己的親兵隊為主力重新編隊，親率壓陣的中軍四千長槍兵發起反衝鋒，利用長槍如林優勢，對前面衝營之勢越發無人可擋的幾股飛虎軍迎頭反擊。

　　可隻幾個交鋒，衝在前面的管堅手裡的馬槊，就在與狼軍一柄沉重的狼牙棒硬碰硬時，喀嚓一聲，槊柄被砸成兩截，管堅雙臂發麻，虎口震裂，雖飛快地去拔橫刀，但一時間居然拿捏不住。

　　見主將危險，管堅的一名親兵橫身攔在那使狼牙棒的白狼部精騎馬前，在對方狼牙棒再度重新揮來前，一槊刺傷了對方的肩膀，自己也隨即身中遠處狼軍射來的數箭，哇地一聲，栽下馬去，沒了聲息。

　　管堅大怒，迎面一刀殺了受傷脫力，棄棒欲撤的那名白狼部騎兵，又迅速低頭借其馬上匍匐的屍身，擋住了另幾支從遠處射來的冷箭。

　　可未等他喘口氣，“噗”的一聲悶響，身邊的另一個親兵，被衝到近前，錯馬而過欲報仇的白狼兵長槊穿腦而過，從馬背上後仰跌落，

死卡住腳的馬鐙，使受驚的戰馬拖著屍體狂奔開去，滴灑一地鮮血。　　管堅躲過數劫，心驚肉跳的想要退回本陣，結果回身四望，這才猛然發現，許是狼軍有意為之，讓他們衝陣太深，此刻身邊的數十名親兵已所剩無幾，他這才悚然一驚，為什麽這些白狼部的騎兵竟如此精銳?

　　不過再胡思亂想也晚了，這會親兵們大部分都各自被狼軍困住，沒了掩護，又已入白狼兵陣中，只有硬拚，興許這樣也許還有一條活路！

　　“噗！噗！噗！~”

　　片刻後，又從側翼突然殺出來一隊騎射的狼軍，眾多重箭射穿盔甲的聲音好象石磨碾谷，管堅率領反擊的中軍，頓時陷入困境，那四千長槍兵死傷小半，剩下的大都局促不前，他們所剩不多的士氣，都已淹沒在密密麻麻射過來的羽箭中。

　　“砰！”地一聲，管堅又在躲過一位斜刺裡朝他徑直衝過來的狼騎殺招後，他的頭盔被對手一柄戰斧削飛了，待他腦袋嗡嗡低頭再躲，又是一位替他擋斧的親兵噴射而出的鮮血中混著的白色腦漿，朝他兜頭淋下，弄得他頭昏眼花，耳朵轟鳴。

　　“完了，某命休矣！”

　　管堅的瞳孔滿是猩紅，什麽也看不見了，他下意識地伏下身子，將臉在馬脖子的鬃毛上亂蹭。

　　便在此時，殺得興起的汪和率隊繞東燕軍陣穿行兩周後，又朝前方擋路的雲跋軍中軍後陣發起衝鋒，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的那些中軍長槍兵輕易就被殺透陣形。

　　一馬當先的汪和縱馬狂瀉而出後，見到前面披著猩紅披風的一位敵軍大將，像無頭蒼蠅般掉落盔甲的頭，在馬騌上蹭來蹭去。也未多想，遂右手馬槊隨手平舉，利用胯下烏梁馬強勁的衝擊力，‘噗！’地一聲，伴隨著來不及發完就戛然而止的一聲慘叫，從後背直至前胸輕易穿透盔甲，將敵將串在了長槊上，死的不能再死。

　　“將軍！”

　　這次沒來得及救援的親兵，眼睜睜看著全軍統帥管堅慘死，個個狀若瘋魔，拚死挨上與之對陣的白狼兵幾刀，也要回馬要將汪和碎屍萬段，然後就被汪和身後跟進的飛虎軍射成刺蝟，一個不落的栽落馬下。

　　“逃啊！”

　　營中主帥戰死，宣告著雲跋軍的反擊徹底奔潰。

　　不少壓隊希望止住退勢的長柳營校尉和百夫長們，又被飛虎軍刻意針對，亂箭齊發一一射死。於是那些東燕的新兵們喪失了有效地指揮後，完全混亂，各自為戰下根本無法組織有效抵擋，亡命抵抗的，不是喪命就是被殺散。

　　一個又一個防守方陣輕易被殺穿，再無一戰之心的的雲跋軍新軍，驚慌失措的撒腿撤向後陣，未等撤遠，就從遠處飛出一幕箭雨，引發此起彼伏的慘嚎。

　　其他未被箭雨針對到的，無不丟盔棄甲狂奔，一窩蜂向飛虎軍尚未合攏地包圍圈缺口冒死突擊。

　　外圍的飛虎軍一時阻擋不住，居然讓他們衝出去不少，這些人已徹底成驚弓之鳥，看也不看其他與飛虎軍苦戰的同袍，頭也不回地向營中各處方向舍命奔逃。

　　在遮天蔽日的煙塵中，敗退的雲跋軍新兵，迎頭和西營察覺不妙前來增援的那名都尉統率的五千新兵相遇，那都尉原本還想喝住潰兵，就地堅守，可恰在此時，遠處軍司馬防守的東營，這會也已被另一路烏古部的狼軍突破，那軍司馬也死於亂軍之中。

　　兩面夾擊之下，隻幾輪羽箭齊射，沒了縱深，避之不及的一些堅定抵抗老兵和那名都尉被射成刺蝟後，狼軍就好整以暇地將呈雪崩之勢潰逃的雲跋軍新軍們，全部趕到了大營北門轅門一隅。

　　那裡正率五千兵鎮守轅門，與營外五百騎佯攻的烏古部騎兵，對峙的留守長柳營副將，見主帥已戰死，殘余新軍徹底沒了再戰士氣，而他們又喪失了突圍的最好機會，回天乏力下，不願投降受辱，遂朝鄴都城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後，拔刀自盡。

　　東燕建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一日，長柳營失守，雲跋軍中軍大帳前飛豹戰旗跌落，白狼部獨眼狼首戰旗升起！

　　此役雲跋軍留守長柳營的後軍將軍管堅以下，陣亡主將一人，副將一人，軍司馬一人，都尉三人，校尉十一人，百夫長四十二人，其他兵士戰死七千一百余人，受傷四千六百余人，其余被俘新軍一萬八千余人。

　　突襲的烏古部陣亡兩百八十余人，傷兵也近兩百。

　　偽裝白狼部的飛虎左軍，陣亡七十二人，傷兵一百二十余。

　　雙方傷亡接近一比十七。

　　由於雲跋軍主力盡在博常關，營中繳獲來不及焚毀的糧草只有六十余萬石，看似很多，卻只夠三十萬大軍四日多所需。

　　被俘東燕軍新兵都被編入了降俘營，他們日後將被驅使著第一波進攻鄴都，能否存活下來，全看天意。

　　沒有應允烏古部族長博爾忽，要射殺所有雲跋軍傷兵的請求，汪和將他們都趕到了鄴都城北的安康門之下，交還給東燕。

　　守城的東燕新任鎮軍大將軍慕容襄，三次請旨國主慕容明華，請求放這些為國力戰的四千六百余勇士入城醫治安頓， 皆不得回應，遂親自於宮門外叩求，卻都被拒之宮門之外。

　　直至寒風中跪了一夜的老將軍，才得到了丞相府偷偷遞出的紙條，還特別寫了一句閱過即毀。

　　‘狼軍圍城，不到兩個時辰即攻破長柳營，放還傷兵，焉知不是待城門大開乘機攻城，此為其一。

　　傷兵太多，四千余眾，焉知其中沒有詐傷混跡其中的狼軍奸細，不可不防，亦無法一一甄別，此為其二。

　　如此多傷兵入城，帶來長柳營失陷消息，將極大損傷守城士氣民心，不利於國都堅守，此為其三。

　　狼軍突然圍城，城中準備倉促，為這些沒有再戰之力的傷兵消耗如此多的藥劑，待狼軍攻城時，守城軍民再傷，藥劑不足，何以為繼，此為其四。

　　這些話由某楊文長代回老將軍，國主卻不能說，也不會為此事見老將軍！’

　　老將軍寒風中，哽咽的含淚一口吞下紙條，面向城北的安康門方向，跪地伏地不起，嚎啕大哭，翻來覆去的總是一句“東燕對不住你們！”。

　　自此老將軍慕容襄，再未臨城北各城門一步。

　　三天后的夜裡，安康門外四千六百三十二名傷兵，有老兵有新丁，未得到任何安頓救治，雖很多傷的不是很重，卻無一人願改奔別處，他們回想著一牆之隔的鄴都城內，或遠處家鄉方向的家人音容笑貌，帶著各自心中的那份堅持或堅守，全部餓死，凍死或重傷而死於安康門外。

　　再過三天，鄴都被攻破，東燕亡，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