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靖康元年十一月，崔中同張忠輔、折可與，三人共守崞縣。

　　金人來攻時，張忠輔嬰城固守，率士卒以死拒敵。崔中度不可支，便生二心。

　　忠輔得知後，宣言於眾曰:“必欲降，請先殺我。”

　　但中輔之言並未打動崔中。事後不久，崔中就以議事之名，設伏斬忠輔首級，擲於城外以示金人，隨即開城納降。

　　折可與得知此事後，堅決不屈，決意死戰，被崔中見殺之。

　　*

　　圓珠記憶裡沒有崔中這號人物，但前世經歷過多年特工生涯的她，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她在崔中的眼神裡看到的只有狡詐和陰毒，所以——這種人堅決不能留。

　　隨手解決掉崔中後，圓珠對著剩下的兵卒們大呵出聲:“全部給我站起來——”

　　兩千多人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在這片樹林裡歪歪扭扭地擠作一團，有了崔中的前車之鑒後，他們更是無人再敢開口多言。

　　“都給我站直了，挺起你們的腰杆來！”

　　她對著幾名精神萎靡的兵卒踢了幾腳後，繼續開口:“人一旦習慣了當狗，就會忘記了該怎樣做人。一旦習慣了跪著，就會不再喜歡站著。膝蓋軟了，脊梁斷了，就再也做不來人了。”

　　“我不知道你們是心甘情願投的金人，還是被逼無賴才做的如此選擇。但不管怎樣，你們都不要忘了你們是漢人，你們的根在這裡，這是生你養你的地方。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想想你們的街坊鄰裡，如果要你們的刀砍在他們的身上，你們下不下得去手?……”

　　她的話語停了停:“……人活著為的是什麽?……就為了一天吃幾頓飽飯?……然後什麽都不管不顧?……這樣不行的，這和畜牲有什麽區別?……哎……人活著得有追求啊……”

　　最後這一歎，圓珠說得深沉而又綿長。追求這個東西，人人都有過，但是又有幾人真正達到過呢?因為達不到，很多人就開始降低自己的追求，再達不到，再降……直到最後什麽也沒有，開始得過且過地混著日子……

　　“九公主，俺也不想投金狗的，俺爹、俺娘還有俺家隔壁的翠花都是被金狗殺的，俺想去殺金狗，俺想給他們保持，可是將軍和兄弟們都降了，俺一個人實在是沒辦法啊。啊啊……嗚——”

　　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著說著居然就這樣掩面哭了起來。他只是一個最底層的兵卒，不懂什麽天下局勢，也沒有太強的家國情懷，甚至都還沒有學會怎麽稱呼圓珠這樣的天女貴胄，還停留在在早先認知裡的“公主”這個稱謂上。

　　其實趙佶拍腦門兒決定改的這個“帝姬”稱謂，只是在達官貴族和高層將領中施行了起來，而普通的底層百姓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但他們還是習慣叫“公主”，在他們聽來“帝姬”就是“帝饑”，私下裡很多人還因此笑話不已。

　　可不是嗎，如今被金人抓走的這兩個皇帝正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生活，還真是一語成讖。也不知道趙佶現在察沒察覺到這個問題，有沒有後悔自己當初拍的那一次腦門兒。

　　後來的南宋朝廷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才又把“帝姬”改回了“公主”，他們可不想再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俺是膽小，俺怕死，但只要有人跟俺一起去拚命，俺也是能豁得出去的。九公主，讓俺跟你們一起走吧！”

　　哭得一陣，大漢接著說出了這樣的一段話。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

又有不少的其他兵卒出言附和，表示他們也願意一起跟圓珠眾女離開。　　在這種天地崩塌的大局勢面前，像他們這般的小人物只能選擇隨波逐流，但要是有人點醒他們，再有人帶頭的話，他們中還是會有部分血性未失的會站出來選擇反抗。

　　圓珠看著這些兵卒的反應，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不過她並沒有接受這些人加入，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待人群重新安靜下來後，她才繼續開口說道:“我不會讓你們跟我一起走，……也不會為難你們。”

　　在場所有人包括眾女在內，都被圓珠的話弄得有點莫明其妙，不知道她葫蘆到底賣得什麽藥。

　　“你們都走吧……”

　　“嘩……”

　　圓珠話一出口，眾人都控制不住的嘩然出聲。

　　“小九……”

　　就連玉盤都有點不理解圓珠的想法，在她看來，現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有了這些兵卒的加入，她們的勝算也就可以更大幾分。她有心說點什麽，勸一勸圓珠，可剛才開口，就被圓珠示意阻止住了。

　　“安靜——”

　　圓珠吼了一句，壓下了場中的喧嘩聲。

　　“你們走吧，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回去好好想想。如果這次我們不能活著離開這裡，那就一切作罷。如果我們僥幸成功了，而你們又還願意重新做人的話，就帶著你們身邊有相同想法的，志同道合的同志，來找我們。……來了我們就是一家人，記住，所有的華夏人——都是一家人。”

　　圓珠像似說累了一般，不耐煩的一擺手:“走吧，都走，趁現在女真人還沒有發現，早點走……”

　　眾兵卒相互看了看，過得一陣，有人半信半疑的抬腿走了幾步，發現真沒人阻止後，就加速狂奔了起來，漸漸消失在了林中。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站起來做人，他們中有一部分，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考慮，都還是選擇了繼續當狗，包括剛剛說願意留下來的，說不定也是為了保命才做的權宜之舉。他們甚至回去後為了立功，還會像女真人匯報今天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不過圓珠不在乎這些，她相信火種撒出去了，就會有星火燎原的那一天。

　　待兵卒都走得差不多了，圓珠發現剛剛哭泣的那個大漢仍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怎麽還不走?”圓珠問道。

　　“九公主，俺是真的想跟你們一起走……”

　　“你還是先走吧，你現在離開發揮的作用會比跟著我們一起走更大一些。”

　　圓珠打斷了他的話，對他揮了揮手:“走吧。”

　　大漢猶豫了一陣，最後隻得無奈地選擇了離開。

　　“等等。”大漢剛走出沒幾步圓珠又叫了停了他。

　　他欣喜地轉回身來，以為圓珠改變了注意。

　　還未等他說話，圓珠繼續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俺叫鐵牛。”

　　“嗯，鐵牛。回去後要保護好自己，你們之中可能會有人把今天的事告訴女真人，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

　　圓珠想了想，又看了看鐵牛，最後歎了一口氣:“哎……算了，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我怕你回去命就沒了。”

　　他這支出頭鳥回去後，女真人是定然不會放過他的。叫他編個借口撒謊吧，看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肯定也騙不了人，叫他回去就開溜吧，還不如跟著她們一起走穩妥。

　　就這樣，鐵牛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飛鳳軍，成為了除老奎頭外的第一個男人。為什麽要除老奎頭呢?因為老奎頭越來越不像一個男人了。

　　有了鐵牛的加入，扛老奎頭這種活兒自然要就落在了他身上。這下算是解脫了梅兒三姐妹，雖然扛個人並不算太累，但要三個姑娘家一直扛著個男人，總感覺渾身不太自在。

　　圓珠帶著她的飛鳳軍又前行了不久，就找到了那條山裡的河流，她們補充了一些水源後，就沿著河岸一直前行。

　　一路上又碰上幾支漢人隊伍，圓珠用同樣的方法，先殺了一部分，剩下的進行完洗腦和忽悠後，就全部統統攆走。有了鐵牛這個先例，後面的人她沒有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忽悠完就開始攆人，因此隊伍裡也就沒有再增加新成員。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女真人都去了其它地方，這一路上碰上的居然全部是漢人隊伍。

　　直到又到了黃昏十分，飛鳳軍終於遇上了一支不一樣的隊伍……